后来的两个月里,太宰治天天跑医院看坂口安吾。
中也断断续续的为坂口安吾做了很多次催眠,在两个月后的今天,终于有了明显的成效。
安吾消失了。
他评估到坂口安无目前的状况,他已经可以消失了。
安倍哲煜也在这两个月里了解了安吾,坂口安吾,以及炳五。
那是难得的,坂口安吾掌管了身体,他环视病房里的四个人。
摸到床头的眼镜,对着四双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吐出一个事实“安吾消失了,我融合了他的记忆。”
削了两个月苹果的安倍头一次削断了苹果皮,荔枝竖起刺来,就扎了他一下。
正在忽悠敦君的太宰治猛的回头,中也扣上了正在查阅的资料。
安吾的消失,意味着坂口安吾可以更多的掌控身体。
坂口安吾是在被治疗后的两个星期,才开始重新掌控身体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安吾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活跃的反而是炳五。
坂口安吾的视线落点,落在了这两个月以来三分之二时间都陪在他床头的安倍哲煜身上。
……
他是可以外出医院的,只要有人陪在他身边。
一般都是太宰治或者是中岛敦陪他外出,然而每一次外出,每一次都有偶然,偶然的遇到那个白毛大少爷。
咖啡厅,安倍哲煜在,图书馆,安倍哲煜在,哪怕他回特务科处理一些事情,安倍哲煜也总在门口遛他的刺猬。
哪怕是几次夜里偷偷跑出去,公园的长椅上,还有他。
炳五出来明确拒绝过他,安吾也说过,他不会是一个合格的恋人,直到坂口安吾亲自出面,绝情的说他自己没有精力陪小孩子玩。
本以为这个大少爷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对方给他送了一盆黑玫瑰,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说:“我的真心,独一无二。”
他想拒绝,结果,安倍率先把玫瑰做成了玫瑰馅饼,分着吃了,什么也没说,只是依旧陪着他。
他也知道,太宰治一直在注意安倍哲煜,但愣是没让太宰挑出毛病,气的太宰来他这儿叽里呱啦一通抱怨。
后来,他床头的花瓶里,白色的紫苑花,白瓣黄草花,长寿花,粉色迷失香,粉色花烟草……
每天的花瓶上都挂有标签,“真心诚意”“忘却一切不愉快,放下忧愁”“健康长寿”“忠诚”“除你之外别无他爱”……
奇异的,这些花都没有很浓郁的香味,因为部分花的花香是有毒的,并不适合送给病人,而坂口安吾收到的花,很少有香味。
还有今天,今天的花瓶里,依旧反季的插着鲜花,是荼白桃花,标签是“我心净土,翩然无垢,任你行走”。
……
安倍见坂口安吾看过来,把手里的刀和苹果放下,接着开始委屈巴巴的“不准当众拒绝我啊!看在我是荔枝爸爸的份上嘛——”
坂口安吾还是很喜欢荔枝的,荔枝也很喜欢他,具体表现为,他从来没有被荔枝扎过,病房里,荔枝似乎只扎它的主人还有一个太宰治。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他看了看他的医生,也就是中也,得到点头允许。
特务科的人已经打点过医院了,除了打扫的护士,没有人会来这间病房,这也方便了中也的治疗。
“不是想拒绝你,今天的外出你和我一起可以吗?”
太宰治从坂口安吾身后冒出来,按着其肩膀“我也要去!还有中也和敦君!”
脸对着安倍,上面明晃晃写着“不信任你”。
中也拍了拍手,引起他们的注意“先等我做完检查。”
坂口安吾曾经就出现过,人格转换后的情绪失控,精神崩溃,那是中也引出炳五后的一个夜晚,炳五偷偷跑了出去,而再找到他时,已经是安吾在掌控身体了。
现在安吾消失,必要检查一下坂口安吾有没有问题。
其他人听话的出去,中也开始摆弄摆在病房角落的工具。
中岛敦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当他彻底走出病房,他看到了一个少年。
黑发,琥珀色眸子,是那天,墓园里的少年,还有,当时也在他身边的棕发小女孩。
少年先是向一旁抱臂的太宰治点头“太宰先生。”
然后接着问候了安倍哲煜和中岛敦“安倍君,敦君。”
身边的小女孩也乖乖的一一打招呼,最后小川间询问“是中也先生在里面吗?坂口安吾怎样了?”
中岛敦看着这个比他还小的少年,耐心向其解释了坂口安吾的情况,这都是经过病人允许的,坂口安吾说过“如果那个少年再来,就让他进来吧,他要是问我的情况就告诉他。”
小川间牵着晴风瑶的手松了松,小姑娘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
这家伙又在自责了,明明里面的人都没有怪他。
……
那天夜里,炳五凭借出色的身手从医院跑了出去。
很不巧,那天夜里下着秋雨,但炳五顾及这具身体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伞。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他一把坂口安吾放出来,那家伙就把伞扔了,气的他差点重新冒出来。
是的,他们很特殊,他们间是可以视觉共享的,与安吾不一样,他们间人格转换后记忆甚至都是互通的。
然后他就静静看完了坂口安吾对着后辈的墓碑絮絮叨叨。
海边的风总是更冷,也更无情。
他的声音被吹散多少次,炳五不记得了,但他感受得到铺天盖地的悲伤与痛苦。
那个人,他半跪再冰冷的墓碑前,视线落在墓碑前,不知谁送的新鲜花束上,他没管。
他的声音被海风吹的七零八落“抱歉,没时间再给你买一束花了,那束天堂鸟就是我们最后的通信了吧。”
八年里,他们没有任何通信,甚至,坂口安吾唯一接到的消息,是星野耀的假死,当时他查了很久才得出星野没死的事实。可惜,这一次,他亲自验证了那具没了呼息的身体。
他看着雨水冲刷下,墓碑上鎏金字迹书写的荣耀,也许是时间还太短吧,字迹新鲜甚至隐隐泛着微光。
他一点点看着,看着星野耀这满满的功勋荣耀,真可惜,是在墓碑上看到这些,要是早一点,说不定,他可以听见他的后辈兴奋的向他介绍自己有多优秀。
鎏金的字体仿佛在流动一般,坂口安吾久久看着那个名字,缓缓把额头抵上了冰冷的墓碑,声音有些嘶哑“我是不是该庆幸,庆幸你完成了任务,不然……我还要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墓碑哭,连你的名字都没有。”
他们从五六岁就遇见了,星野耀是个很优秀的人,直到他碰到了坂口安吾,他发现有人比他更优秀,小孩子的好胜心燃起,促使着他追逐着那个大他一岁的人。
他这一追,就是二十年。坂口安吾也就看着他追,从未停下来等他,直到,星野耀二十五岁,他停止了追逐的脚步,再也不会有人,像星野耀一样陪他奔跑了。
抬起头,发丝滴着水,顺着脸颊流进衣领,他没管,从衣服内侧翻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星野颜发给他的照片。
她说,她打开哥哥的常用手机,通过一些技术,她找到一个自创程序,程序设置了一些密码,都是其他人不可能知道的密码。
比如,坂口安六岁那年的班主任是谁,十一岁那年获奖多少,十四岁最喜欢的音乐,眼镜款式是谁给他挑的。
星野颜是问过本人才得知的答案,最后解读出来的东西,是一张照片,一张坂口安吾身穿警服的红底照片。
但,星野颜通过仔细观察,发现照片是p的,坂口安吾从未穿过警服,而且,照片里的坂口安吾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
坂口安吾记得,临近毕业,星野耀拉着他疯狂拍照。
星野颜说,哥哥留在公安的电子设备里也有坂口安吾的照片,包括那张p的。
坂口安吾很清楚,星野耀为什么那么多好的照片,选择带走那张经过处理后的,因为,如果被发现,结合坂口安吾曾经在港黑待过,可以解释为私人恩怨,对其的恶趣味,照片原本的由来就会被掩盖。
至于真实的由来,当然是,少年永远无法填补的遗憾,没能和前辈一起上大学。
遗憾,前辈不能像以前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干得好,星野。”
遗憾不能和前辈一起工作,忙里偷闲的出去吃饭兜风。
遗憾,遗憾,有太多遗憾了……
他看着惨白的墓碑,伸出右手,搭在冰冷的石头上,就像是搭在了后辈的肩膀一样“星野,恭喜,圆满完成任务,我……以你为荣。”
雨太大了,海浪也是,还有一直在捣蛋的海风,他恍惚间像是听到了回复,假的,因为那道声音,年轻稚嫩,它属于高中的星野耀,星野耀已经二十五岁了。
一把伞盖在了头顶,一只手隔开了他即将碰上墓碑的额头。
他微微抬头,看到点白色的衣角,低低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中也君。”
“嗯。”
两人便没了声,一个弯腰给别人打伞一个半跪着一动不动,两人一言不发。
中也的头顶也被人覆上一把伞,回头看去,是小川间,坂口安吾也抬头,又低头看着那束新鲜的花。
小川间身边跟着穿着雨衣的晴风瑶,她是偷偷跟来的,她一眼就看出要出门的小川间情绪不对。
小川间看到坂口安吾来的时候,躲进了树丛,结果,树丛里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脸冷淡的把伞往他身上戳。
太宰治中岛敦还有安倍哲煜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四个人,三个人身上湿透了,剩下的还是个小姑娘。
三个人一人拉一个,幸亏来的是安倍家私车,来了不止一辆,这才把人都带回医院。
中也是第一个整理好出来的,太宰治等在外面,其他两个人去照顾两个状况不对的人了。
太宰治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看着向他走来的中也,又转头去看窗外的雨。
“中也的墓碑,有名字吗?”
橘发的青年愣了一下,本来他想来讨论坂口安吾的情况,没想到太宰治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
他的墓碑不可能有的,因为那个团伙还有少部分没有抓到,而中也又直接炸了他们本部,所以,中也的墓碑空空荡荡,和他的父母一样,挤进了一片空白的烈士墓园。
这倒是一种……团圆?
太宰治突然笑了一声,说着自己不是好人,最后的结局却和一些好人们一样,惨白惨白的无名墓碑。
“那,中也那位挚友?”
中也拨了拨自己刚吹干的头发“啊,他还好,他是作为民众死亡的,有名字。”
作者我写的有啥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