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晚上,到邱雨的住处吃晚饭,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冬天的脚步迈得飞快。很快,就要春节了。
邱雨找到了一家门面做,做所谓的建材生意。我问他是否有关系有门道,他说没有,只知道做这事可以赚钱。他说很多朋友都在做这个生意,他应该很快就会学得很好。反正对做生意这事儿,我也是门外汉,基本属于一窍不通,所以我也没有发表意见。我只管享受我的爱情,我们的两人世界,觉得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最快活的日子。
父亲打来了电话,说不回来过春节了。因为女友的孩子病情又恶化了。我一听就生气了。我说你也不要回来了。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母亲的保姆又送来了三千块钱,我一声不吭地收下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有在她远去的时候,我依然倚在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陷入一场混沌的联想之中。
或许,我已经冻入冰窖的心,只有在邱雨那里,才能得到所有的慰藉。
那段时间,他似乎也非常忙。白天的时间,他根本没有时间来陪我。而我,除了逛街买衣服,看电视,似乎也无事可做。
我去医院找黄莺。走进医院的大门,我如同阴霾的心情顿时就明朗起来。黄莺坐在护士台前,正在填写着什么。见我来了,就让我在一边坐下。我说你忙吧。她合上病历,说可以休息一会儿。真的累死了。
我说怎么总是在埋怨累不累的?我看你挺轻松的啊。
她说,你呀,是看人挑担不吃力。
我说,你好像不喜欢医院?
她说,是啊。这个地方工作太辛苦,还翻班,弄得作息很不正常。虽说这一年多来也习惯了,但总是觉得在这里上班,提不起精神来。不过还好,我总算要解放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新生活?我有点莫名其妙。
是呀。
她告诉我,今天是她在医院的最后一天上班,明天起她要休假,而两周后,她就要到卫生局去做会计了。
我要走向我的新岗位,拥抱我的新生活了。她说。
我说,就这么离开医院了?真的有点可惜。
黄莺说,看来你喜欢医院?要不,你去考医科大学吧?
我说,大学生活对我来说,真的太遥远了。
黄莺说,你最近在忙什么呀,好像还胖了点,丰满些了呢,好看。
我说什么,我胖了?
我穿了一件粉红色连帽羽绒服,可能把脸庞衬托得圆圆的,也可能最近邱雨的菜肴太丰盛,我在不知不觉中圆润了起来。
看来有好事,说说吧。黄莺说。
我说没有。
不知为何,我和邱雨之间的事情,我不想透露给任何人。包括父母,包括最好的朋友。
或许是我在邱雨身上,还看不到我所确定的未来。
我觉得我有点自私。但也是本能地保护自己的方式。我跟着自己的直觉走,我相信冥冥之中,有命定的安排。
黄莺拧了我一下,说,你就装吧!反正啊,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我笑而不答。是的,你总有知道的。
这世上所有的秘密,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就如同所有的故事,都会走向它最终的,唯一的结局。
我又去了趟春江。去了春江中学。这次我报了名,准备下学期去复读。这个念头已经酝酿了很久了。我不知道这次复读,我胜算的几率有多少。但是除了这,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更好的前途。
也许,我并没有强烈地要考上大学的愿望,我只是忽然喜欢上了去春江的这条路。喜欢了大巴士和轮渡船。喜欢了那种,从宁静慢慢地涌入喧哗的过程。
这是个奇怪的理由。
但千真万确,它决定了我的生活。
春江是一定要比清河镇要繁华许多的。
春江不俗气。似乎在每个转角,也有一种脱俗的清雅,从空气的罅隙,整洁的街道,和梧桐树的枝叶里抖落下来。春江和清河镇相比,有一种大气的美,而从春江抽身而退,那种倦鸟归巢的温馨,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包容了过来。
在轮渡上,我又想起了和邱雨的相遇,在大巴士上,那份初吻的刻骨铭心,依然翻江倒海地攫住了我的心。
看着暮色苍茫的世界,看着在细雨中慢慢飘起的雪花,那么圣洁,优雅,又孤独地飞舞。像萤火虫般点燃我凄迷的梦,忽而又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融化在氤氲如尘的远方。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我上了楼梯,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我认出来了,是母亲家的保姆。
我有点纳闷,一个月的时间还没有到,她怎么又来了?
一看她的脸色,我就觉得不对了。
保姆的脸上愁云密布,似乎还有没有拭干的泪痕。她穿着一身黑色,像一个暗夜里的幽灵。一见到我,她就拉住了我的手,带着哭腔地说起来。她说我打了你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我就只能直接过来了。
我说出什么事了?
她哽咽着,终于说了出来。
昨天晚上,你母亲她……她心脏病突发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