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透过“龙凤双喜”窗花照进室内，小燕子才悠悠转醒。她半仰起身，唤来半夏，真不是她娇气，要怪就怪永琪要得太狠，把她折腾得浑身酸胀，一点也不想动弹。
半夏应声而进，放下药碗，将她扶起，伺候梳洗打扮。
没一会，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像是永琪交待小桂子拿了什么东西过来。话音落下，子芩缓缓踏步而入，手上捧着一摞书。
“小姐你说，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怎么现在连荣郡王也爱上看医书了？”
小燕子疑惑，走近一看，果然是几册医书：《金匮要略》、《千金方》、《经效产宝》、《小女杂方》、《崔氏产图》……全都是有关妇人孕事妊娠调理的。就放在那碗黑乎乎的药旁边，药汤的热气一圈一圈盘旋往上……
她轻吹几下驱散热气，仰头喝下，说了一句：“他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药的苦味充斥在口中，也深深地渗入心里。
原来他那么期盼一个孩子，但是……对不起，是她，一次又一次亲手把他们的孩子扼杀在腹中……
用过早膳，小燕子准备前往西林觉罗府，听见前院一阵喧闹传来却没见下人通报，小燕子心下疑惑，遣子芩去探个究竟。
没一会，她笑吟吟地回来，“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大家都来了，等着你过去呢！”
“大家？是谁？”小燕子更是不解，她今天没约人啊！她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往前厅走去，远远的就听到欢声笑语：
“要不说永琪深得圣宠呢，你们看，这珍贵的太平猴魁一抓就是一把！”
“我们如此浩浩荡荡地登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盗进府。”
“此言差矣，我们不也是受人所托……”
熟悉的声音让她起了玩心，脚步渐缓，悄悄现身大喝一声：“大胆强盗！竟敢擅闯郡王府！”吓得正悠闲自在喝茶的几人呛的呛，咳的咳，洒的洒……
小燕子忍俊不禁，拿手帕掩住口鼻窃喜。
塞娅气呼呼地站起身来，“你就吓唬我们吧！我们要是走了，谁帮你给永琪庆生？”
小燕子愣了一瞬，今日是永琪生辰？她竟一点印象也没有，赶忙陪笑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各位大人有大量，切莫跟我一般见识。”
“大家都是闹着玩的，何必当真？”晴儿站出来，拉住小燕子说道：“班杰明和贝斯说今天做蛋糕和意大利面给我们尝尝，多新奇的玩意啊！难道你不好奇吗？”
“是啊，是啊，我们大家的小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快带我们去厨房吧！”紫微也是一脸的期待。
贝斯提起手边的篮子，故作神秘地说：“食材我们带了，不过是征用你的厨房一天。”
看着大家殷切的眼神，小燕子这个女主人只好把回西林觉罗府的计划暂时搁置，带领一行人兴致勃勃地来到厨房。
不大的厨房一下子站满了人，班杰明便做主给厨房的伙计放假半天，于是这一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格格公子全部撒了欢地玩闹。
贝斯带着小燕子、紫微、晴儿做意大利面，班杰明则带着尔泰、尔康做蛋糕，分好工，两支队伍都各自忙活起来。
他们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外面候着的伙计听着里面的声音却是胆战心惊。
“诶，小燕子，水要少放一点！晴儿，你的西红柿要切碎一点！”
“咔嚓”的又一声，不知道这是砸碎的第几个鸡蛋了。
“no！尔康，先把蛋黄分离出来再打散！”
又是一阵敲敲打打，噼里啪啦做响，一个时辰过去，厨房烟囱终于升起袅袅炊烟。巧克力蛋糕已上锅蒸了，意大利面的材料也准备完毕，等寿星回来就把面条往高汤里一煮，拌上酱料就可以享用啦！
吩咐伙计看着火，几人暂时离开“战场”，前去梳洗更衣。
“哎哟！打蛋清说起来简单，没想到做起来这么累！”尔泰捏着他酸胀的手嗷嗷叫苦。
尔康也默默捏着手臂，“是呀，我们好不容易做的，希望结果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做意大利面比做蛋糕轻松一点，几个姑娘轮流和面，倒也没有多累。
紫微听到尔康如此说，小脸纠结，悄悄地拉着尔康到旁边坐下，帮他按摩手臂。尔康笑道：“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倒是你，累不累？”
众人看着他们惺惺相惜的样子，有意调侃，尤其是尔泰，故意酸溜溜地说：“得，我现在不但手酸，眼也酸，心里更酸！”又可怜兮兮地看向小燕子，“小燕子，你说这病有得治吗？”
“当然有得治，只要你主动一点，勇敢一点——”小燕子意味深长地看向塞娅，拉长语调说。
塞娅和尔泰揣着明白装糊涂，对视一眼，又默默低下头。
过了一会，尔泰鼓足勇气，问道：“塞娅，你的手咋样？酸不酸？”
“啊？我——我还好。”塞娅有点紧张，沉默了一瞬，复又问道：“要不要我也帮你按摩按摩？”
晴儿轻笑出声，上前把塞娅推到尔泰面前，将他们按在座位上，“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去看一下让你们手酸的罪魁祸首怎么样了。”
大家都识趣地离开，面上窃喜，刚巧，在廊下遇到了公务缠身的永琪，纷纷向他表示祝贺。
“永琪，你回来了，那我们的意大利面也可以下锅了！”小燕子自然地站到永琪身旁，看着他说。
“不着急，还有客人未到。”永琪抬手把她被风吹散的发丝撩到耳后，语气极其温柔。
小燕子不解，“你还邀请了其他皇子和格格吗？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只有蛋糕和意大利面也不是待客之道呀！”
“别急，一会你就知道了。”永琪微微一笑。
紫微佯装生气，“哎，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是可以随便打发的客人咯？”
“还说呢，你们都是来去自如的主子，这会倒想起自己是客人了？”小燕子用力地点了一下紫微的额头，“不过是觉得你们更亲近一些，没有那么多规矩！”
没一会，下人便带着柳青柳红还有萧剑进来，他们手上提着食盒，里面是会宾楼的招牌菜。
听着院里的热闹，塞娅和尔泰也走了出来，被众人试探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脸上羞得一片霞红。
还好，递来拜帖的下人帮他们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小燕子打开拜贴，是子毅！急忙派半夏去迎接，心中不免纳闷，他怎么会来？连她都不记得永琪的生辰，何况是他。
半夏领着子毅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娉婷身影，小燕子惊呼出声，“欣荣姐姐！”
“欣荣格格……”在场几位与欣荣也是老熟人，对她的到来十分意外。
原来是鄂弼夫妇有心记住今日乃永琪生辰，特遣子毅过来送礼，碰巧欣荣到府上拜访，便一同跟了过来。
“欣荣见过荣郡王，福晋，晴格格，紫微格格，福家二位少爷，欣荣不请自来，还请莫怪罪。”她的礼数总是最周到的。
“欣荣姐姐，你能来，我们都很欢迎！”小燕子将她扶起，殷切地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她，“两年不见，越发出落得好看了！”
欣荣羞涩地摇头。
前面几人在热络地聊着，紫微和晴儿站在后面。
“晴儿，这位欣荣格格是哪位大人的千金？之前从没听你们提起过。”紫微压低声音问。
晴儿悄悄回应她，“此乃左督御使观保的千金，她额娘是老佛爷的侄女，曾把她放在老佛爷身边养过一段时间，所以与我们也算是老相识。”
“那她和小燕子？”
“具他的我也不清楚，据我所知，绰罗氏的旧邸离西林觉罗府不远……”
看着人到齐了，小燕子吩咐半夏和子苓把食盒的菜拿出来摆好，贝斯和班杰明继续在厨房张罗着两道西餐。
忙活半天，终天见到了巧克力蛋糕和意大利面的真容，大家都好奇不已，跃跃欲试。
却被班杰明拦下，“按照我们西方的习俗，切蛋糕前要先给寿星唱生日歌。”说话间，贝斯已经把蜡烛插好，并且命人将距离最近几盏灯笼吹灭。
“祝你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欢快的歌声在院子里回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曲唱毕，永琪双手在胸前合十，默默许愿，待下人将灯笼重新点上，才把蜡烛吹灭。
小燕子滴溜着大眼睛，凑近永琪问：“永琪，你许的什么愿望？跟我们说说呗。”
永琪对着她邪魅一笑，“你当真想知道？”
看到永琪狐狸般的笑，小燕子预感不妙，赶紧摇头否认，“不不不，我不想知道，还是吃蛋糕吧！”
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宴会过半时又有一张拜帖递了进来。
是采莲，小燕子悄悄吩咐人接来的。
“我近日新识了一位朋友，秀外慧中，能歌善舞，今日特邀了她来，给大家助助兴！”小燕子合上拜帖，笑着对众人说。
隐隐感觉有微风吹拂，竟有片片花瓣随风飘落，席间暗香浮动。但见前方白雪红梅中有一轻盈飘逸的身姿翩跹起舞，她一袭轻纱长裙，玉手挥舞，轻舒长袖，舞姿宛若游龙、经若惊鸿。舞动间，枝上的梅瓣与轻雪纷扬飘落，更添风情。
琵琶铮铮，一声紧似一声，直至云霄，采莲足尖占地，越转越快，众人的心情也如乘风破浪般亢奋。忽然乐声一个回落，若断若续，让人心中猛地落空，失望不已，只见采莲仰着头，嘴角含着丝笑，眼神迷离，神色哀恸，她缓缓伸手去接飞扬的雪花……
一轮明月挂长空，自古悲欢各不同。
刹那间，乐停舞毕，众人皆如痴如醉，再看那花丛中，哪里还有采莲的身影，只剩下月光穿过树荫漏下的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仿佛她从未来过……
小燕子一声嗤笑，打破了沉默，“也不怪你们迷糊，我也出神了好久。”
“那姑娘呢？怎么不邀她过来与我们同乐？”晴儿柔美的声音响起。
“不着急，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小燕子淡淡答道，略一沉吟，又说：“倒是她曾向我请求，若是可以在御前献舞一曲，便此生无憾了。”
“除夕御驾亲临太夜池观赏冰嬉表演，不知那姑娘冰上功夫如何？”紫微思忖着道：“想来向皇阿玛求个恩典，加一个节目也不是难事，明日我且去试试看。”
“如此甚好！”
彩云易散，皓月难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数十年后的小燕子仍会经常想起这一晚，这一群把酒言欢的少年……无关爱恨情仇，只关乎真情。可惜后来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时光。
却说临睡前，永琪非要缠着小燕子给他送一个礼物，小燕子哪里敢说她都不记得他的生辰，何况是备礼？
“我以为今天准备的surprise足以表达我对你的祝福了？”闲聊时跟贝斯学的单词，用在此景刚好。
“不够，我想要的你与他人不一样的心意。”永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比如你的一条手帕，一支发钗，一个香包，亦或是一件小衣……”说着还用手指勾了一下小燕子背后的系带。
小燕子看他越发放肆，红着脸打开妆奁，在银点玛瑙红豆簪和翡翠珊瑚簪之间纠结……永琪凑近了看，拿过红豆簪，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便将其纳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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