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琴瑟和鸣

　　婚后第三日，是新妇回门的日子。回门礼是按照规制来的，宫里会派人操办，愉妃也派了身边的孙嬷嬷来操持，小燕子乐得当个甩手掌柜，自由自在。

　　除了，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叫，哦不，是在猛烈摇晃下，被轰了起来。“回门不见婆家瓦”，依规矩新妇回门须在日出前，西林觉罗府也早早派人赶在破晓之前将小燕子接出婆家门。

　　中秋已过，基本上卯正时分日出，西林觉罗府通知来接的时间是卯时三刻，两人寅正时分就被叫起了。

　　七手八脚地折腾了好一会，两人终于穿戴妥当，打开房门便看到满满当当的几大口箱子摆在院子中间，绫罗绸缎，首饰珠宝，玉器珍玩目不暇接，其中除了皇宫里赏赐的，五阿哥和愉妃娘娘也添置了一些，务必让小燕子体体面面的。

　　吉服繁琐，穿戴用去了大半的时间，西林觉罗府的的车驾踩着点来到，小燕子和永琪都没来及用早膳就出了门。

　　清晨有点凉，小燕子被风一吹，瞌睡便清醒了不少。但是让她彻底清醒的不是拂面的微风，而是五阿哥打开车门时的“暴风”。

　　谁能告诉我，五阿哥今天怎么不骑马了？竟然和我一起挤在马车里，害得我连到嘴边的哈欠都硬生生憋回去，只得唤一声“五阿哥”就端正地坐好。

　　永琪挨着小燕子坐下，他分明看到了小燕子眼里的不解与嫌弃，只是笑笑，也是难为她了，这几天连轴转，确实把她这只小瞌睡虫累坏了。

　　永琪把手从小燕子胸前划过，湿热的呼吸吹拂在小燕子的脸上，小燕子防备地往后一躲，后背紧紧地贴在车厢上，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心里直呼变态，一大早就毛手毛脚。

　　只见永琪嘴角轻轻一挑，打开小燕子身旁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个果匣子，打开来，是四样精致的点心，又拿了个小紫砂茶壶出来，递到她眼前：“待会到了西林觉罗府，还有礼节要进行，没那么快开席，这是我叫人备下的，快吃些垫垫底吧。”

　　见状，小燕子重新坐直身子，懊恼地呵呵两声：“亏了五阿哥想得如此周到。”

　　说罢，小燕子拿了块桂花糕慢慢吃着，突然马车碾到小石子颠了一下，桂花糕突然就噎在喉咙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永琪急忙倒了杯水，送到嘴边给她慢慢喝下，另一只手帮她拍着后背，嘴里也不忘了嘱咐：“别急别急，慢慢喝。”

　　小燕子缓和过来了，发现两人姿势十分暧昧，她靠在永琪的胸膛里，手上抓着永琪的衣袖，永琪关切的脸近在咫尺，眼神里满是担忧之色。

　　“谢谢五阿哥，妾身无妨。”小燕子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稍稍拉开了一点两人距离。

　　那一晚是权宜之计，为了西林觉罗府，她必须和五阿哥圆房，因为那是她身上的责任。但那不代表她可以和他甜蜜相处，只有在那充满“琴瑟和鸣”寓意的洞房里，她才可以坦然接受五福晋的身份，在那个特定的房间里，她的责任感也会油然而生。

　　永琪不解，小燕子平日里举止端庄，对他相敬如宾，帮他布菜，体贴地给他更衣，甚至主动向他献身，但是两人之间还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用过点心，小燕子将匣子收拾干净放好，两人无言。

　　小燕子心里盘算着明日会宾楼开业怎么样才能增加关注度，吸引更多的人来观礼、捧场，开业第一天须得一炮打响，开门红才行！

　　她一会撇嘴，一会扁嘴，一会抬起眼皮，眨巴着眼睛，一会又耷拉下眼皮，一会仰起头，一会又歪着头，全然不知脸上的表情被五阿哥看了去。

　　马车突然停下，传来小桂子的声音：“主子，到了。”

　　小燕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她想阿玛和额娘了！

　　永琪先下马车，站在车凳旁边，看到小燕子走出车厢，对她伸出了手，微笑地看着她。众目睽睽之下，小燕子自然不能驳永琪的面子，只能把手搭在永琪的手上，提着裙子缓步走下马车。

　　早就携家眷候在门口的鄂弼等人看到这一幕都满意地点了点头，赶紧迎上前来向五阿哥五福晋行礼。

　　永琪连忙扶起鄂弼，“鄂弼大人，不必多礼。”

　　小燕子也将哈达哈氏扶起，轻唤一声“额娘”，然后自然地挽着哈达哈氏的手臂，“女儿好想你们啊。”

　　几日不见女儿，哈达哈氏也是想念得紧，现在见女儿面色红润，眉开眼笑，想来这几天过得不错，一颗担忧的心总算放下。

　　“你这孩子，都嫁人了还这么没规矩，五阿哥还在后面看着呢。”嘴上虽是责备的话，心里却也是欢喜女儿与她亲近的。

　　“无妨，小燕子与你们亲近乃人之常情。这几日结婚大典事情比较多，估计她也累坏了。”

　　眼前的小燕子女儿姿态尽显，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甜蜜，而不是对着自己时那种礼貌和恭敬的笑，动作也是柔美自然，全然不是站在他面前时的僵直和疏远。永琪心里酸酸的，我就那么让她讨厌吗？

　　两人向各位长辈见礼，派送礼物，而后哈达哈氏带着小燕子到她的闺房说话。永琪则是陪着鄂弼以及其他的男丁在正堂谈论时事。

　　哈达哈氏一到房里就拉着女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番，小燕子一身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袖翟衣，罩着薄如蝉翼的金丝绣花团凤褙子，梳着朝天如意髻，簪着五凤朝阳挂珠大钗，耳上缀着流苏赤金耳环，十分明艳动人。

　　小燕子不由握着母亲的手，笑道：“额娘，女儿不过才走了三曰！”

　　哈达哈氏把女儿揽到怀里，还像小时候那般摸着她的头发：“虽只是三曰，小燕子却是离开老母亲到别的地方筑巢，做人家的媳妇了，额娘是又欢喜又舍不得……”

　　小燕子也红了眼圈，闷声道：“请阿玛额娘恕女儿不孝，不能日日侍奉在阿玛额娘跟前尽孝心。”

　　母女相拥片刻，哈达哈氏松开小燕子，给她抹了眼泪，“大喜的曰子，瞧我，倒惹得你哭了。”顿了顿，她又道，“五阿哥待你如何？宫里的主子可还应付得来？你若有委屈，只管和额娘说，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小燕子笑道：“额娘，你放心吧。我与五阿哥相处得挺好的，宫里的老佛爷，皇上，皇后还有愉妃娘娘我都见过，并未出差错，我应付得来。”

　　哈达哈氏叹了一口气：“那我便放心了，当时皇上赐婚得突然，婚礼也办得潦草了些，我和你阿玛生怕会委屈了你！现在看来，也不失为一段良缘。”

　　小燕子红着脸躲到母亲怀里，心里百感交集。

　　哈达哈氏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又问了在府内管家持家等事，教导小燕子要熟悉家中银钱，账册以及家中下人的具体情况，知人善用，培养几个贴心可靠的人放在房中伺候。

　　小燕子一向主意大，打小是个小财迷，算盘打得啪啪啪响，管家这件事难不倒她。倒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哈达哈氏清了清嗓子，看着小燕子轻声说：“燕儿，额娘塞在匣子底下的画册和衣服你用上没有？”

　　小燕子一听，想起那些露骨的衣服，尤其是那件裆部开了个口子的亵裤，脸上“唰”地就红透了，扎进哈达哈氏的怀里撒娇道：“额娘，你还说呢！你怎么给我准备了那样的衣服，快羞死我了。”

　　两人圆房的事，宫里已经派人报过信，连同元帕哈达哈氏也一并过了目。但她还是不放心，想多叮嘱几句：“燕儿，如果你嫁的是寻常官爵人家，以我们家的地位，定不会让你在夫家受委屈，可你嫁的是皇室，你一定要收敛你的个性，不可忤逆五阿哥。你只有保住身份才能保全自己，母凭子贵，当下最要紧的是你赶紧怀上五阿哥的孩子，明白吗？”

　　小燕子听着母亲的谆谆教导，满口答应着。母女两人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直到有丫鬟来说可以开席了，哈达哈氏吩咐丫鬟端水给女儿洗脸，又补了胭脂，收拾妥当了才一起往餐厅走去。

　　席间，不时有人来给永琪敬酒，小燕子则是默默给他倒酒、布菜，琴瑟和鸣，十分默契和。

　　用过膳后，大家又坐在正堂闲聊一番，按照习俗，新妇回门须得在中午前返回婆家，不然福气会留在了娘家。两人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在门口依依惜别之后，永琪携了小燕子同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