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礼成

　　随着时间推移，八月二十七这一天终于来了，这是永燕大婚的前一天，按照惯例，是小燕子送嫁妆的日子。

　　鄂弼和哈达哈氏一大早就开始打点，由娶亲太太打头，之后是120抬的执事，一队人马两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抬着丰厚的嫁妆前往五阿哥府。

　　到了五阿哥府，全福太太指挥着大伙将嫁妆安置在新房内，一一归位，然后便亲自来扫床、铺鸳鸯枕、龙凤被和“撒帐”。

　　大喜之日到了。一个慈祥的中年妇女上前来，满脸堆笑，“小姐，由奴家来为您开脸上妆，会有一点点疼，您多担待着点。”

　　小燕子迷糊地点了点头，也没仔细听是什么事，只管坐着，心里直犯嘀咕：结婚真麻烦，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咝”，一阵阵痛感从脸颊传来，小燕子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委屈巴巴地看向半夏和子苓，居然发现这两个没良心的丫头在偷笑！

　　上妆结束后，全福太太把小燕子的头发全部挽起，梳成旗髻，并在头顶戴上象征荣华富贵的绒花，寓意着告别闺中生活，开始妇人的新生活。

　　半夏和子苓也手脚麻利地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绣着凤纹的大红色薄棉袄过来，要给小燕子换上，她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像一只乖巧的木偶任其摆弄，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寓意？”

　　旁边的全福太太温和地解释道：“小姐，这是轿袄，轿袄宜旧不宜新，流传时间越长，穿过的人越多，带来的福气就越大呢！”

　　正说着，半夏和子苓已经为小燕子穿戴妥当了，红色的轿袄，在鞋面两头绣着双喜字的蓝色布面鞋子，胸前还挂着一面小镜子，镜面朝外。

　　随后全福太太为小燕子盖上大红绸缎的盖头，让她向着喜神的方向端坐，静候花轿到来。

　　“当——当——”外面锣鼓喧天，花轿终于来了，但是永琪和一众迎亲的使者被挡在了小燕子闺房门之外，因是五阿哥亲自来迎娶，大家也不敢太放肆，只是随意象征性的问了两个问题，就算过关了。

　　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可算是是安安稳稳地坐上花轿了，小燕子暗暗地长舒一口气。看着一项项婚仪在自己眼前完成，嫁为人妻的真实感越来越强烈，紧张又羞涩之感也随着那跌岩起伏的奏乐声在小燕子心里激荡开来。

　　轿子外，永琪意气风发地对着道路两旁观礼的老百姓抱拳感激。开道锣鼓震耳欲聋，队伍终于回到五阿哥府，轿身朝向喜神的方向落地。永琪手持弓箭对着喜轿虚射三箭，驱赶迎亲路上可能沾染的邪气。

　　一个装有金银珠宝和米谷的宝瓶被放到小燕子怀里，沉甸甸的。在半夏和子苓的搀扶下，小燕子沿着红毡子缓步前进，走过这段不长的路程，终点是幸福的天堂还是金碧辉煌的的坟墓，无人得知。

　　院子里早早就烧上一盆炭火，小燕子在永琪的牵引和半夏与子苓的搀扶下慢慢地从火盆上跨过去，以示避邪恶，保证婚后生活红火。到了喜房门口，槛前有一个雕鞍，下头压着两个苹果，她跨了过去，一脚踏入门槛，便听到里头传来妇人笑声，有人道：“苹鞍平安！来了，来了，新妇来了！”

　　小燕子压下心中微微的紧张，踏着红毡缓缓进入新房。永琪西向，小燕子东向，行两拜礼，随后各坐到喜床两侧。

　　全福太太接过小燕子手中的宝瓶，将其放在喜床上，而后朗声道：“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看着眼前穿着喜服等待他揭盖头的女子，永琪心中泛起涟漪，油然生出难以自控的紧张与激动，心跳都加速了几分。他极力稳定心绪，从全福太太手上接过喜秤，酝酿着情绪，总不能让新娘子一掀开盖头就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那不是很丢脸？

　　喜气洋洋的新房突然安静了几秒，小燕子还在疑惑，怎么还不挑喜帕，都到这一步了，五阿哥该不是要悔婚吧？

　　小燕子心中焦急，事到如今，这个五福晋她是当定了！她暗下决心，正要抬手掀开盖头，却在这时，眼前的遮挡骤然离去，与永琪四目相对……她随即垂下眼眸，心中暗悔自己的冲动，不知不觉手上用力，绞得手帕皱成了一团。

　　永琪心中疑惑，刚才没看错的话，小燕子是想自己掀盖头吗？难道她不愿意嫁给我，想逃婚？

　　繁琐的礼节仍在继续，女官夹来一只饺子举到小燕子面前，饥肠辘辘的小燕子咬下一口，奇怪，怎么半生不熟的？疑惑地看向全福太太。

　　全福太太却是满脸堆笑，高声问道：“福晋，生不生？”

　　小燕子不假思索：“生的！”

　　顿时哄堂大笑，纷纷祝贺：“祝五阿哥五福晋早生贵子，瓜瓞绵绵，儿孙满堂！”

　　小燕子这才恍然大悟，真是饿昏头了！

　　这时有女官将小燕子扶至屏风后，为她换下轿袄，新着了一袭红色长裙、彩绣对襟大红袖衫外加佩深青色霞帔，再将一头乌发尽数绾起，高髻盛饰，戴上缀有珠翟、花钗的凤冠，一时间，小燕子更美艳大方了。

　　在这期间，坐在床上的永琪却是难熬，越是刻意忽略屏风那边的动静，耳朵越是灵敏，衣料摩挲的窸窸窣窣声和首饰碰撞的叮当作响声尽数传入他耳朵里，拨动着他的心弦，永琪越发不自在起来，耳后根微微发热，不由地轻咳一声。

　　梳妆完毕，全福太太将红绳连接着两半匏奉给两人各执一头，同时饮下瓢中的美酒，礼成！

　　宫人抬上一桌酒菜，小燕子内心狂喜，终于可以吃东西了！可是每个菜她都只能浅尝辄止，细嚼慢咽，因为要保持大家闺秀的优雅仪态！

　　从初上菜时她两眼放光，继而顾虑和忍耐，再到餐桌撤走时的不舍和伤心之色都被对面的永琪尽收眼底了，他心里忍不住发笑，真是个灵动可爱的姑娘。

　　外面一众宾客还等着永琪去应酬，永琪起身告辞。

　　全福太太交代小燕子要继续在床上“坐富贵”，不可以随意走动，否则不吉利，也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

　　听到房门“咔哒”一声，小燕子示意半夏去探视一番，确认人都走光了，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她倒头就瘫在床上。又累又饿，连话都懒得说，半夏和子苓默契地给她捏腿、捏背。

　　就正小燕子昏昏欲睡时，响起来了叩门声，三人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难道还有仪式要进行？半夏边答应便缓步走过去，直到看到小燕子整理好服饰，恢复正襟危坐的姿态时，她才打开门。

　　是一个小太监，他将手里的两个食盒递给半夏，“姑娘，奴才是五阿哥身边的小顺子，这是五阿哥特意交代给福晋和两位姑娘送过来的。若无其他交代，奴才先行告退了。”

　　半夏接过食盒，关上门往房间内走去，却见小燕子已经端坐在紫檀圆桌前了，不禁轻笑：“五福晋机灵得很，饭未到，人先坐！”

　　小燕子不以为意，眼神随着半夏手中的红豆薏米粥、清蒸鱼、上汤娃娃菜，蟹黄饺子飘忽左右。一口粥下肚，小燕子满足地感叹：“结婚事小，饿死事大！”

　　吃饱喝足，小燕子躺在罗汉床榻上打量新房。房间内四面墙粉刷得雪白，贴着大红囍字，墙壁上贴着“和合二仙”、“兰桂齐芳”的新房吉祥画，矮柜上方摆着百子盘，地上满铺红毡，床上的被褥都是喜庆的红色，被面上撒着花生、栗子、红枣等各种喜果儿，床头放着男女鞋各一双，紧紧挨着，取的是“和谐”之意。

　　府内设宴六十席，乐曲助兴，款待亲族，今晚的男主角永琪还在觥筹交错，应接不暇。

　　尔康举杯敬永琪，满脸艳羡，“恭喜五阿哥红烛之喜！天生才子佳人配，只羡鸳鸯不羡仙！”

　　尔泰自顾自地碰了一下永琪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怎么样？新郎官，你的新娘子是不是美若天仙？”

　　永琪小酌一口，他已经喝太多了，在熟悉的兄弟面前，就“偷工减料”一些吧。他没正面回答尔泰的问题，算是默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婚姻，总感觉有一股强烈的疏离感。”

　　狗头军师尔泰心生一计，胸有成竹的样子，“哥们帮你们破破冰？”

　　永琪不以为然，“算了，你别出馊主意，吓着小燕子就不好了。”

　　尔泰怎肯罢休，自信地拍着胸脯，“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是最合情合理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