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粉底遮住黑眼圈,作画般将脸搽得像白瓷一样清透。又把睫毛刷得根根分明,涂上清新的柚子色口红,打上高光与腮红。身穿一袭红色薄纱裙,露出两条筷子般的腿。她踩上高跟,喷上发胶,头上还缀着亮晶晶的闪片,聚光灯打下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谭新月把小提琴放在肩头,像有一只温暖的手抚摸她的臂膀。轻轻闭上双眼,睫毛搭在脸颊上似害羞的小手。
随着伴奏响起,她开始忘我地演奏。听众席传来人的脚步声和耳语声,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她。
她沉浸在一节节音符中,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风吹麦浪的场景,她紧闭双眼,想遏止自己的大脑,笑声哭声却更放肆。她的琴声更加急促,呼吸更加急促,心跳更加急促。手指更用力,呼吸更用力,神经更用力。
“嘣——”琴弦断了。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在聚光灯下不知所措。
听众席灯光突然亮起,台下空无一人。除了——
——江竹皓。
他坐在第一排,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穿着紫黑色外套,衣领压在肩膀上,拉链没拉,看得到脖子上像抹了一层红粉,不知是不是喝过酒。
“呦!琴艺这么高超,弦都给你拉嘣了。”他酸溜溜来了句。
看他那副样子,谭新月这才醒悟过来,刚刚的脚步声,是在清场。
.
“去哪儿?”
她踩着高跟鞋,他很轻易就能追上她,大力抓住她的手腕。
谭新月十分恼怒,积压的情绪得以释放,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江竹皓,你很有钱吗?还是太闲…”
“你说话能别这么冲吗?我是专门为你包的场,你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感动,还是感激?”她神情冷得可怕,“感激你大恩大德,花钱到我这种人身上?”
不该高兴吗…
被她打断,江竹皓没能说出口。
“江竹皓,你不觉得你这人做事很矛盾吗?你不是最烦以钱论英雄的吗,你不是最唾弃钱的吗?说我嗜钱如命,狗眼看人低,你自己呢?无论干什么事都想用钱来解决,你又比我高尚到哪儿去了?”
谭新月说完这段话后胸腔内气压直升,撑得她体内的血液在沸腾。
她拎着手里“已故”的小提琴,大步流星,细跟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嗒嗒”的声音像雨点。
“我这么做,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江竹皓在身后冲她大吼。
雨点声停了。
她转过身,像不协调的胡桃夹子:“为什么?我该知道吗?”
“你凭什么不知道?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江竹皓的声音很坚硬。
“为我做到这份上干嘛?你是我的谁?”
空气里仿佛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不知道还以为是心脏。
江竹皓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英文字帖上的单词——“End”。
.
谭新月进了一间小酒馆,其他客人对她这身盛装有些惊讶。她要了一壶甜酒,要以毒攻毒。手机不停弹出信息,无疑是问演出怎么样。她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两壶甜酒下肚,空虚的胃才得以回温。
夜晚的城市也披上了一层温暖的伪装。
她颊上泛起了一层红晕,想到自己刚醒酒后又来续上,不由笑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