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升（二）

……

这样童话般理想的生活持续到绪笙十四岁，除了不能看任何电子产品做任何损伤眼睛的行为外，他活着一直很开心。

那时的绪笙还不明白为什么，同龄人都在学校上学而他一直待在家里。

在他的弟弟生日前夕，续家人露出了真面孔。他们把绪笙单独叫走，去医院接受了一系列检查，最后他们同他说想让他在什么协议上签字。

“你弟弟这么可怜……”

“你把你的眼睛给他好不好……”

“签了这个字吧……”

“就算是为你弟弟的生日礼物……”

续家甚至都想好了各种强制手段，如果绪笙要跑怎么办，报警怎么办。他们一切准备的妥妥当当，严防死守着绪笙的逃跑。

“在这里签吗？”绪笙确实没有任何疑惑，极其果断的在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都愣住了。

旁边的护士忍不住问：“为什么呢……”

“我和弟弟，是一家人啊！”绪笙的笑容还是初建使明媚的样子，“家人需要帮忙，我当然在所不辞。”

绪笙说着，还做了一个并不标准的骑士礼。

人非草木，顽石有情。

或许是续家人因为这样的话勾起了残存的人性，他们最后只取走了绪笙的一只角膜。然后，将绪笙远送到别的省市。

绪笙在离开续家的时候很惶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家人嫌弃，明明是很好的家人却被自己搞砸了。

他小心地藏着泪水，然后在火车上哭得不成人形。

那是一个很远的城市，隔着无数山峦，青色的森林下是流水劈出的黄色沟壑，就此发源的河水，将故土的记忆注向深海。

绪笙常把这比作困兽的求援，而无数生灵在此来来往往，无人注目此间的求援。

续家给绪笙把一切安排的妥当。他进入一个小小的初中，开始真正的学生生活。

绪笙参加过很多钢琴的演奏比赛，评委对他的评价变成了无法听懂的乐章。

“你的乐曲困在你自己心里，如果连你也不知道你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乐章自然无人能懂。”一位老评委在赛后悄悄拉着绪笙，同他说，“我很喜欢你的笑容，可你的笑容背后的东西，你自己知道吗？”

老评委又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深色神像：“这是神的子嗣，主张乐声的浮声神的神像。传闻向祂祈求，能够获得无与伦比的技艺。”

绪笙并不这样认为，但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

他那时不知道，这是神明赐予的祝福，也是拥有带来的诅咒。

绪笙把这个神像放在枕边，然后做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冗长的梦。

他以旁观的视角看了一边自己之前的生活，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简直像个笑话。从来都是当局者迷，当自己处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时，一切残酷而清晰。

并不是绪笙不懂这些，这是他一直把这与自身联想。

他醒了。

像童话中的那个快乐的国王，在神赐予的快乐屏障打破后走向死亡。

他苏醒，然后陷入迷茫。过去的续升已经彻底死去，他轻轻碰了碰自己失去视力的右眼，竟然不知道用一只眼睛换六年的家的美好记忆到底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