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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无问(沉玉)

另一边,杨戬倒在嫦娥怀里,意识尚有些昏沉。

  “仙子…”杨戬虚弱的唤道。他只觉得周身法力环绕,来自嫦娥的那股熟悉的气息一直包围着他,那气息依旧那么温柔,清冷,就像那道洁白的月光。

  “别说话,让嫦娥带你走出伤痛…”不是直接向杨戬灌输法力,而是抬起纤薄的手掌一点一点抚摸着他的伤口,直到伤口完全愈合。渐渐的,杨戬觉得意识清明了许多,不再感到疼痛,浑身上下的力气又重新回到体内。他本想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不敢想象,有生之年还能被心爱的人这样抱在怀中,而不是在一个个孤寂的夜里,只有清冷的月光相伴。现在,她真真实实地就在自己身边,温柔地拥着他,他真的不愿清醒啊…

  “谢谢仙子。”许久,杨戬还是轻轻离开了那令他无比眷恋的怀抱,有了沉香留下的一股真气,恢复起来确实容易多了。

  嫦娥看着这样的杨戬,只觉内心愧疚更甚。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曾陪她一起流泪的少年,那个曾把自己藏进云里的少年…那时的他们,初见如星芒,不耀眼却念念不忘。

  “对不起,一直是嫦娥误会了你。”她早该明白,当年那个一心救母的少年其实从未变过。他还是三圣母的二哥,还是那个灌江口的杨戬。他有义气、有大爱,还有为了三界众生忍辱负重的勇气。是她错了,终究还是她错了…如果她能早一点明白,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舅舅!”沉香的到来打断了杨戬和嫦娥之间萦绕的淡淡哀愁。杨戬循声望去,见他们一家三口相携而来,顿时眉目舒展,眼角带笑,真好,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舅舅,您没事吧?”沉香有些担心,扶着杨戬左看右看,发现他只是脸色苍白稍显虚弱,但精神还好,便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沉香,你把你娘救出来了,舅舅为你高兴!”杨戬看着自己的外甥,一脸欣慰。随后目光转向旁边的三圣母,眼里又溢出疼惜…他的妹妹,真的受了好多苦。

  “二哥!”三圣母再也忍不住,终于扑进杨戬怀中,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濡湿了他的衣衫:“二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依偎在哥哥怀里,三圣母哭的有些委屈。即便已为人母、经过悠悠岁月,但在哥哥身边,她还是曾经那个依赖着他的妹妹。也许心中有过怨怼,但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一切恩怨便已烟消云散了。三圣母其实早就放下了仇恨,二哥终究是她的二哥,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她的二哥。他们体内流淌着相同的血脉,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好了三妹,没事了。”杨戬柔声安慰着三圣母,他与妹妹自小相依为命,从来都是一家人,又怎会真的怪她。

  站在一旁的嫦娥看着他们一家团聚的样子,心中的温馨与感动自不必说,不想打扰他们,于是擦了擦眼泪,转身悄悄离开了。

  “舅舅,新天条出世了!”沉香的惊喜与兴奋都写在脸上,杨戬淡淡地笑看着他,感慨良多:沉香现在似乎忘了儿女私情,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他多希望沉香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啊,三界终于要和平了。”杨戬感叹一句,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好在,神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五识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略一发动法力,顷刻间便将哮天犬召至身边。哮天犬活蹦乱跳的,围着杨戬转个不停。一旁的刘彦昌虽然没说话,但也掩盖不住笑意。他似乎不那么恨杨戬了,又或许是爱屋及乌。

  “二哥...这…”三圣母渐渐止住眼泪,想起被带出来的开天神斧,欲言又止。杨戬低头一看就明白了,他们兄妹还是如此心意相通。

  “我们欠丁家太多,如今...”

  “丁香还有救。”杨戬打断了妹妹的话,他用法力试探神斧,感受到丁香对生命的强烈渴望。既然妹妹已无大碍,就没必要再牺牲丁香一条性命。

  “沉香,如今你是神斧的主人,只要你把自己的思想注入神斧,丁香就能摆脱神斧的禁锢。”杨戬知道,放丁香出来,也许会使这段原本结束的感情纠葛再次成为沉香的负累,可到底不该为此而白白害丁香丢了性命。

  “舅舅...”沉香有些犹豫,他知道既然有机会,就不该再害了丁香。可要说他现在能有什么私心,大概只有这一件事了。那一纸婚约已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确定放丁香出来以后,会不会再节外生枝。但还容不得他多想,他已经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躁动着…是小玉!他慢慢抬起手掌,深刻感受到那股温暖却又澎湃的力量…那是她的存在。虽然看不见她,但他发现对于救回丁香,她也是急切的。

  杨戬见沉香浓眉紧锁,温言劝道:“沉香,有舅舅在,没人敢逼你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沉香突然感觉体内那股力量变得温和了…她也希望他救丁香吧,毕竟她那么善良。

  三圣母知道沉香本性纯良,只是婚约一事带给他太多纠结与伤痛,他对唤回丁香有些许排斥也在情理之中。一开始她就是不同意指腹为婚的,既然她是沉香的母亲,她就一定要护沉香周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他治好这块心病。当然,担忧的不仅是三圣母,刘彦昌也是同样的心情。他曾经亲眼见到沉香为那个姑娘发疯,可不知为什么,恢复正常后沉香却再也没提起任何关于那个姑娘的事情。刘彦昌和妻子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让二人心中达成了某种共识。其实刘彦昌自己也明白,若较起真儿来,沉香和丁香并不算真正成了亲,毕竟拜堂的礼数没有进行到最后,两人不过是维持着夫妻的虚名而已。是沉香一直用责任压抑自己,也是他们这些长辈在用责任逼他。

  “我该怎么做。”默然良久,沉香终是吐出了这句话。也好,唤回丁香,他便还了她一条性命。反正他已经决定,无论是生是死都要追随小玉。她活着,他就和她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她死了,他便和她做一对孤魂野鬼。但他又比谁都明白,尽管能感受到小玉的存在,甚至能体会到她的情绪和意志,可她恐怕再也回不来了。他最不愿面对的,就是她会在他体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逝,会离他越来越远。若真如此,他也只能同样以命相付。

  “只需你的两滴血。”见沉香神色平静,杨戬放心了不少,解释道:“一滴血为引,为丁香指路,带她走出神斧的禁锢;一滴血为祭,作为交换,往神斧中注入你的思想。”

  沉香点头,正要划破手掌,杨戬赶忙制止了他:“必须从手指取血,手指与心相连,要用心尖血才可以感化神斧。虽然你是神斧的新主人,但神斧还是有它自己的思想。”

  沉香知晓了关窍,略一用力便划破指端,两滴鲜血滴落于神斧之上,神斧顿时光芒大盛。金光闪动几次后,只见丁香的肉身和魂魄被神斧送出落在地上,安然无恙。但渐渐的,神斧的光芒却由金转红,同时泛着炫目红光的还有沉香。

  “是血契!”杨戬很惊讶,只在上古传说中提到的血契,竟然真的存在!

  “沉香!”以为沉香有危险,三圣母紧张地想赶上前查看,但被杨戬伸手拦下,“先不要打断他,这是神斧自愿结成血契,便是与沉香同生共死之意,神斧真正认可了他的新主人,不能中途阻拦。不过,血契不同于普通的思想赋予,虽然神斧只受沉香控制,但它也会有自己的思想。”

  杨戬说完,三圣母安心不少,平静下来后才恍然想起,早年间在女娲娘娘处似曾听闻,神器与使用者之间缔结关系的方式并不唯一。像是曾经的她同宝莲灯之间,便是由女娲娘娘的授予而结成关系,因为有神谕加持,所以宝莲灯得以安然过渡到自己手中,也就免除了驾驭上古神器所带来的反噬。不过,开天神斧是上古神器中年代更为久远的,其神力深不可测。三圣母心中忖度:沉香乃仙凡结合的血脉,却拥有三界众生赋予的无穷力量,又因为唤回丁香一事的机缘而得以同神斧结成血契,不知像血契这样的缔结关系是否安全……

  三圣母看了杨戬一眼,似有所疑,杨戬领会,示意三圣母稍安勿躁,先等待契约缔结完毕再说。

  只见神斧与沉香周身所闪烁的红色光芒逐渐微弱下来,最后完全消失,代表沉香与神斧之间的血契已经达成。血契达成后,神斧便自行化作一件小小挂饰,坠在沉香腰间。

  沉香睁开双眼,发现神斧已经化形挂在自己身侧,十分惊讶,下意识看向杨戬,显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舅舅,这……”

  “这是神斧自动与你结成血契,只供你一人使用,在感知到你有危险时,它会自行护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它的主人,它也将是你唯一可以自如驾驭的神器。”

  “唯一?”沉香发现了重点。

  “不错。”杨戬答道,“血契是神器和使用者之间生死同命的契约,是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牢不可破的誓言,一旦缔结,便无法破除。”杨戬轻叹了口气,接着补充:“你与开天神斧结成血契,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你的法力,令你所向无敌;但凡事都有两面,若你今后再想驾驭其他神兵利器,就需要耗费成倍的力量,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到所使用武器的强力反噬。”

  杨戬见沉香表情略显凝重,又安慰他道:“这也无妨,过于强大的力量必须加以限制,此乃常道。只要你日后谨慎行事,不使用除神斧之外的武器,就无需担忧。神斧力量强大,现在只认你一个主人,倒防止了被图谋不轨之人利用,造成生灵涂炭,这也是一件好事。”杨戬对沉香有信心,经历了这么多,他相信沉香能驾驭好开天神斧。

  沉香听杨戬说完后点了点头,明白了其中利害。三圣母也大致了解了情况,但事关沉香,她仍有隐忧:“二哥,这血契既已无法破除,势必将永远伴随沉香,那么…当真没有其他问题了吗?”

  杨戬的神色突然变幻莫测起来,话到嘴边却又有些挣扎,似是难以开口。

  “舅舅,您怎么了?”沉香也不由得奇怪杨戬的反应。

  杨戬深知这种大事还是瞒不得他们,只好说出实情:“三妹担忧的不错,与血契相伴而生的,是血劫。”

  “血劫?!”三圣母不禁提高了声量,刘彦昌站在一旁也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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