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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无问(沉玉)

乾坤钵毁,震荡华山!沉香以及同他一道反上天去的众人都激动不已。见沉香和杨戬一起进山解救三圣母,猪八戒便也带着八太子赶去刘家村接刘彦昌,好让他们一家团圆。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会一直顺利进行下去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把他们打的措手不及:原来光劈开乾坤钵还不够,还要发动正确的咒语才能解救三圣母。王母手段老辣,她早就不再信任杨戬,偷偷修改了咒语,最后导致杨戬发动错误咒语遭到法力反噬,身受重伤,同样也害得三圣母在咒语威力的波及下命不久矣。现在,沉香只剩下劈开华山这一条路!

  沉香抱着重伤的杨戬,心中满是痛悔,他想先帮杨戬疗伤,却被杨戬拒绝了:“沉香,子时就快到了…咳咳…不要再浪费任何一点法力,救你母亲…要紧!”杨戬断断续续说完,便再也没有了力气。沉香挣扎再三,还是执意留了一丝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背杨戬出山时,正巧碰到不顾王母反对执意下界的嫦娥,于是他放心地把舅舅交给嫦娥姨母照料,然后再一次返回华山。王母于宝殿之上见沉香去而复返,也只是冷冷一笑,在宝座上靠得更稳了。

  沉香此时别无选择,只能拼尽全力彻底劈开华山,可惜变故又生:沉香这一斧,精准无比地劈中了华山之心,也就是女娲补天用的七彩石。

  “娘,那是什么?”沉香手握神斧,站在对面与困在水潭中央的母亲遥遥相望。

  “七彩石,女娲补天用的七彩石,也是华山之心,没想到会在这里。”三圣母对此也深感意外。

  这时,王母威严又冷峻的声音传来:“沉香,其实女娲娘娘早就料到会有修改天条的这一天,新天条就嵌在这七彩石中,你若想救出你娘,就必须劈开七彩石,毁了新天条……难道我就不懂万物繁衍生息,自有其定律?难道我就不懂用新天条治理新生事物?”王母顿了顿,复又语带轻蔑地道:“哼,告诉你,我什么都懂,只是还没到修改天条的时机罢了。”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会成熟?”沉香心下不安,手中神斧握地更紧了。

  “新天条该出世的时候,七彩石就会融化成新天条飞上天庭。但万一七彩石受到外力冲击,就会支离破粹,再也无法挽救。”王母并不介意告诉沉香因由,不妨解释清楚令他彻底死心。

  沉香听着王母不带感情的话语,渐渐感到神思恍惚,心中残存的热情霎时被巨大的绝望感和无力感吞噬了。就在他怔愣之际,王母又开口了,好像是在同情沉香又好像是在给他指一条所谓“明路”:“沉香,你的确拥有了前无古人的无边法力,也有了博爱之心和牺牲精神。你希望为三界造福,天条不改,你照样可以造福三界。但是现在,你必须要在救你母亲和保新天条之间…选一个。”

  王母的话音仿佛冰冷凛冽的刀锋,一下又一下朝沉香无情地劈砍着。他知道,他再一次被逼到绝境,没有任何退路。失落、无力、痛苦、后悔……复杂的情绪一齐涌来,麻痹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直视着相隔不远的母亲,强忍悲伤的泪水,哽咽着说:“娘,为了三界众生,沉香这回,可真的要放弃了……”

  三圣母目光柔柔地望着儿子,温暖地笑了:“沉香,不要难过,你做得是对的。娘现在只盼着子时能够晚一点到,好让娘再多看你两眼。”母子连心,她完全能体会沉香的痛苦。只是,为了三界众生,牺牲她一个就够了。沉香,她的儿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沉香悲痛难抑,虽然才说过要放弃,但听到母亲温婉动情的话语,还是情不自禁地抬头对着虚空声声哀求:“娘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捍卫你的天条,可对您威胁最大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母亲。我愿意放弃我自己的生命,请您放过我的母亲!”既然都是放弃,他宁愿放弃自己!

  “沉香,你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只要你活着,娘就还活着;你若死了,娘还怎么能安心活下去?”三圣母柔声打断沉香,心中亦是盈满酸楚,“沉香,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勇敢地去承担你应该承担的痛苦和责任。要记住,一定要坚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退缩。娘知道这很难,但你能做到,也一定要做到!”说到此处,三圣母早已泪盈于睫,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最后鼓励着沉香:“娘相信你,你一定能行!答应娘,好吗?”

  三圣母从来就不惧怕死亡,她害怕的无非是沉香受到伤害。想当初他在天庭放弃法力万念俱灰,那种母子连心的痛楚依旧鲜明。每一个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她当然也不例外。

  沉香怔怔地站在原地,紧握神斧的手垂了下去,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看着沉香失魂落魄的样子,三圣母于心不忍,安慰道:“沉香,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梦中相见时,娘唱的那首歌吗?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娘就是用这首儿歌哄你睡觉。”忆起往昔,三圣母心底一片柔软,“娘最后再给你唱一次好吗?”

  来自母亲温馨恬淡的曲调让沉香暂时放松下来。泪流到嘴角,是苦涩的味道,但他的心却浸泡在母亲的爱里,即便只是短暂的甜蜜。

  天庭这边,众人对这样的局面都唏嘘不已。观音菩萨念了句佛,悠悠开口:“娘娘,依照赌约,既然我们输了,我自会替天庭解围,你又何必搭上三圣母一条性命…”

  “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和天庭作对是什么下场!我要刹住这股思凡之风,让后人断了动天条的念头。”王母面露得意之色,颇不以为然。

  沉香眼中含泪,安静地站在原地听着母亲的歌谣。可是时间只会固执地向前走,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无论多么不愿面对,子时还是到了。

  潭中禁锢三圣母的光柱突然闪的刺眼,而上方的七彩石也开始隐隐发出奇异的光芒。

  “娘!”沉香见势不好就要冲上去。

  “不要过来!”三圣母出声喝止,如果沉香强行突破光柱,定会遭到反噬!

  三圣母知道,她没有时间了,只能流着泪喊出最后一句话:“沉香,替我照顾好你父亲!”

  “娘!”沉香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圣母一点点飘飞至半空,带着不舍与绝望,直到她的身魂整个嵌入到七彩石里。

  沉香明白,他跟母亲永别了。他拥有了前无古人的无边法力,也拥有了博爱之心和牺牲精神,可他偏偏无法守护他最亲最爱的人。沉香无力地跪在潭水边,任凭眼泪一点一滴坠入水中。他想过很多种救出母亲以后的结局,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和执着突然失去了意义,他茫然四顾,没有任何人能帮他。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抽离身体,却又不得解脱。坚强了这么久,此时此刻他却任眼泪肆意流淌:既然无力回天,就只好放任自己痛快地哭泣……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随着他眼泪的滴落,原本空无一物的潭水中居然绽出朵朵金莲,闪烁着五彩金光;而囚禁三圣母的祭坛,也变作一朵巨大的莲花。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其实,这是三界众生赋予沉香的力量,他们被他的眼泪所感化,生出铺满潭水的莲花。就在莲花开满之际,七彩石乍然开裂,迸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随后逐渐收拢、聚合,最终融化成新天条直冲云霄,飞上天庭!万物复苏,欣欣向荣,在满洞的流光溢彩中,三圣母因七彩石之力重获新生,平稳地落在莲花之上。那一刻,沉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沉香一把扔掉手中的神斧,奔向他日思夜想的母亲,却没注意到,神斧的表面已经微微湿润。

  “沉香!”看着儿子飞奔而来,三圣母张开怀抱,狠狠地将沉香拥入怀中。终于抱住了,终于可以不再忍受思念的煎熬,陪在这孩子身边了。

  “三圣母!”刘彦昌已经被猪八戒从刘家村接来,跌跌撞撞跑进洞中。他看到妻儿拥抱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于是足踏莲花,也奔向那个幸福的方向。三人抱成一团,开心地转着圈,与那朵巨大的莲花交织成世间最动人的画面。上天是公平的,他们一家三口饱受磨难,终是苦尽甘来,阖家团圆。

  “我认输…看来真是新天条该出世的时候了。”王母的声音也变得温婉,天庭之上顿时一片欢呼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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