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和王珪二人进入后,不由得微微愣怔。
只见李恪拿着皇帝赐给他的龙泉剑,正在一下一下空斩。
合着刚才看到他在转动,根本不是因为心烦?
“舅舅,王大人,让你们见笑了,外面的天气太冷,只能在里面舞弄几下。”李恪笑着说的同时,随手将龙泉剑入鞘扔给伺候在旁边的小太监。
“舅舅,你们坐吧。”李恪走到软塌坐下。
“殿下好雅致,外面的朝臣在寒风中请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殿下竟然有此闲情雅致,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臣子之心吗?”王珪开口就带着愤怒以及一丝丝怨气说道。
李恪脸上笑着说道:“心里装着什么,就能看到什么,宰辅为百官之首,心中装着百官,所以才为百官操心,他们能有王大人这样一位关心爱护后进晚辈的老大人是他们的福分。”
王珪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堪。
好悬没有被气吐血。
长孙无忌愣怔地看着李恪。
心里装着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这句话与杜如晦离开时的几句话,何其的相似呢。
“两位宰辅,在这件事情上,本王是不会让步的。”李恪的脸色变得严肃,连称呼都变了:“国战百年大计,不是他们那些满肚子蝇营狗苟就能阻止的,或者以国战为要挟,与本王讨价还价的。”
“本王说过了,想跪着,他们就继续跪着,冻死了,本王亲自写命令,让国库,皇家内帑同时拨钱为他们风光大葬,也会让史官在史书上为他们浓浓的记上一笔。”
“贞观十四年,吴王恪监国期间,百官请愿,吴王昏聩不听良言,至某某官员跪死于太极宫门外!”
话中李恪起身,来到挂着的辽东地图前面,背对着二人:“本王不怕身后骂名,本王给他们身前身后名!”
长孙无忌和王珪对视一眼,李恪态度的决绝,让他们看到想要李恪退让妥协,恐怕很难!
至少眼下的逼迫还不够!
二人作揖一拜,从太极宫出来。
王珪扭头看了眼里面,眼中忌惮的神色更深了几分。
皇后寝宫。
长孙无垢听了侍女的汇报后,站在窗户口。
望着院中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她抬手拢了拢宫装袖口。
亮红色的毛衣袖口露出来,长孙无垢笑了笑,这件衣服还是那次长子跪在太极宫门外逼宫的时候,李恪日夜兼程赶回来,同时给她和其母妃带回来的礼物。
“能坚守初心的人,即便是再好说话的人,骨子里都是最固执的人,只要认定了的事情,纵使粉身碎骨也要砥砺前行,靠近目标的。”
长孙无垢说这些身边侍女听不懂的话,继而吩咐道:“把熬好的参汤、米粥以及棉披风给每一位跪在太极宫外的大人们送一件去。”
“是!”
很快,崔知温等人就披上了皇后赏的披风,吃上了皇后赏的热粥。
“皇后终于表态了!”
“我们一片为国为民的担心碧血丹心总算是没有白费。”
“对,吴王昏聩,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就跪倒他答应为止!”
……
这则消息很快传出宫外。
东宫。
“哈哈……舅舅,母后还是心向着我的!”李承乾激动得手舞足蹈。
长孙无忌也不由地笑了笑。
“现在好了,皇后认识到狼是养不熟的,终于用这种方式表态了,我看他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窦威冷笑道。
长孙无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崔宗伯沉声说道:“是不是我们太乐观,误会皇后的意思了,皇后是不是只是担心真的百官出事,并不是用这种方式表明态度?”
“有这种可能,我们的确太乐观了。”王珪说道:“或许真的如崔阀主所言,皇后只是不想事情闹得太大罢了。”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消失。
长孙无忌察觉到后,笑着说道:“不管皇后是什么想法,可这个举动,外面人怎么想就可以了。”
“不错!就看他李恪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
这一夜,许多人都没有入眠。
翌日。
在东宫等了一晚上的众人脸色格外阴沉。
他们本以为晚上就会有消息从宫内传出。
可一个晚上,什么消息都没有!
“那竖子是不是已经有办法应对?”窦威有些动摇道。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对崔宗伯作揖道:“崔老,恐怕要劳烦你了。”
“我明白,我去吴王府看看孙女莺莺,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崔宗伯走后,窦威冷着脸说道:“辅机,没有必要给他留着面子了,他既然不要脸,我们也没必要为他着想!”
“发动士子们去皇城外面跪着请愿!”
“对,三千士子中,我们士族占了两千人,两千人足够了,何况到时候热闹起来,未必不能让那些寒门卑贱子也跟着他们!”
“我赞同!”王珪冷着脸说道,他想到了昨天晚上李恪‘夸赞’他的那句话。
心里装着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这句话就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舅舅不要再犹豫了,只要事情成了,我们一句话的事情,拿下士子就自然会散了。”李承乾急切的说道。
李恪的冷硬决绝,刺激到了许多人。
长孙无忌最后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吴王府。
“莺莺,你应该劝说吴王不要这么固执的。”崔宗伯坐在崔莺莺身边,埋怨道:“你是他的正妃,你有义务规劝他走正道。”
“爷爷,我劝了,可是我说的话他不听。”崔莺莺撒娇说道。
崔宗伯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是你还没有拿捏住他,你要让他……”
崔莺莺心中不由好笑,这的确是对付李恪这种懒散之人最好的办法。
温柔乡是英雄冢。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应对目前局面的办法?”崔宗伯继而询问道。
崔莺莺摇了摇头,解释道:“爷爷,王爷回京这一年,除了少数几个日子我们团聚,他一年几乎就住在太极宫内,我们很少能见面的。”
“那你今天就入宫去见一见他,探一探他的底线!”
“嗯,孙女这就入宫。”
……
崔莺莺来到皇城门外,城门处已经跪下了一大片的士子。
这些人衣着鲜亮,一看就是与她一样的士族年轻子弟。
“监国昏聩,请监国不要蒙蔽圣听!”
“吴王李恪欺世盗名,你不配做监国,请你退位让贤!”
……
崔莺莺放下车帘,摇了摇头,冷笑道:“自取其辱,今天的团结一致,很快就要唇枪舌剑相向了,你们却自以为得逞了,殊不知,王爷也可以将计就计。”
其实丈夫想要做什么,崔莺莺心中十分清楚。
崔莺莺的马车吱呀作响,在皇城门开启之后缓缓入宫。
“卖报,卖报,最新一期并州报,魏王亲自撰写文章,揭秘辽东!”
“魏王亲自撰写文章,揭秘辽东,我们不知道的辽东真相!”
……
于此同时,长安街头,报童蹦蹦跳跳的,喊着口号,穿过大街小巷。
李义府站在醉仙楼的窗口,看着经过的报童,无奈苦笑道:“吴王啊吴王,你可真是善于抓住机会,手段老道得让人害怕,以你的能力,我应该投效你,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瞧不起我,我也不喜欢你的理念。”
话罢,李义府坐下来自顾自地喝起了小酒。
魏王府暂时是不会回去了,免得王珪找他的麻烦。
“什么?辽东之所以大败,是因为太子的失误导致的,之前不是说了吗,是轻敌?”
“魏王的文章说了,轻敌的确是轻敌,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子造成的!”
“怪不得太子回来后,就一直在东宫,原来是做错事情了,不敢露头!”
……
“征辽普遍存在一种骄纵情绪,可是在最后的关头,按照朝廷最新的命令,应该止步于鸭绿水,用一个冬季的时间扫清辽东,稳扎稳打,稳步推进,正是因为太子的草率冒进,导致了后面父皇和皇兄李恪,不得不改变战略。”
“太子只是闭门反省,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却只是轻轻处罚,是否有些太轻了,太子身为储君,真的有能力担负起江山社稷的重任吗?”
啪!
中书省,长孙无忌读完李泰的这篇文章,以他的深沉都忍不住。
他一手将报纸拍在桌面上,扭头看着王珪。
王珪的脸色早已变得十分难堪了。
他没有想到,在并州系和关陇系合作的这个时候,李泰瞒过他们,来了这么一手。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他魏王李泰,要向太子发起挑战!
事情大了!
这一篇文章,让外面进行的事情如何收场!
在这个时候向储君之位发起挑战,简直就是把他们放在火烧烤,这不是让李恪看笑话吗!
李恪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吗!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王珪的脑海中。
杜如晦在旁边瞧着好笑,他现在有种否极泰来的感觉,身体松懈下来,昨夜操心难以入眠的疲倦感袭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魏征在此时闯了进来,愤怒说道:“你们三位宰辅好清闲呀!皇城外已经打成一团了!简直就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糟糕!
长孙无忌和王珪心中咯噔一下,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结果!
二人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起身,他们知道,魏征说的是皇城外跪着的士子打起来了。
李泰这篇文章,将并州系和关陇系的合作彻底敲碎了。
外面的年轻士子肯定是先内讧了。
“你们出卖我们!”
“没有!”
“那么这篇魏王的文章,怎么在并州报上刊发的,你们并州系不是一直支持魏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