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很出奇的，这次她没有昏迷几天几夜让他担心，很有自觉地刚好在第二天清晨睁开眼。

第二天的清晨在下雨，那种明明不大却一定要让人带上伞才觉得踏实的雨，她从病床上坐起来，虽然受了伤但是行动还是没问题的，趴在窗台上的时候大脑却一片空白，手臂上的伤口被人细细的清理过包好，可是还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痛涌上来。

还剩下...几天了啊。

她张开手心，掌纹描绘出的线路清晰明显，和旧时光里的自己重合在一起，可是到底，过了多久？

她感觉很慌张，是那种不知道自己处于何处的慌张，病房和自己以往见过的病房一模一样，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和白色的墙壁，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雨景模糊而苍凉，像是很久以前自己还是一年级小学生的时候和少年侦探团一起回家，他们三个在前面笑笑闹闹，自己和他走在后面谈论一些原本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东西。

——表象，表象而已。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遍一遍的苍老下去，经历过追杀，生死，病痛，一颗心荒芜成何种模样已经不得而知，她庆幸的是还有他在身旁，即使这样的日子要用她拼死博来的安稳当做交换。

期限也就快到头了。

他走进病房时她倚在窗边，手里笨重的复古眼镜被她握得很紧，直到手心有了勒痕，红色的印记在手指上很明显。

[我开始想念江户川柯南了，怎么办？]

她的语气竟然是如此脆弱的一种，接近快要溺水而亡的人，笑容却安详，以一种固执的姿势守在窗户边，另一只手臂伸出窗外，手心积了好些冰凉的雨水，收手进来连地面也不能幸免，水滴洒下来弄湿了床单。

他一时无言以对，他已经变回了工藤新一，那也就证明了江户川柯南的不复存在，灰原哀也被他亲手扼杀在遥远的时光里，这两个名字从诞生起就注定了是虚构的存在，可是她却要为此背负她不想背负的沉重的过去和未来。

她的江户川回不来，他的灰原哀也回不来。

[可是灰原，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他哑着嗓子问出这一句，等于把所有他隐瞒的事实全盘托出，只用这一句来证明自己的软弱。

明明不是上一句的答案，可是做不到熟视无睹。

她无言，只是这样苍凉的凝视他，一双蓝色瞳孔里深不见底的情绪浮浮沉沉，她从未想过假如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会怎样，他自会有一群女生倾恋爱慕，或许找到一个像兰一样温柔贤惠的女子，携手度过一生，儿孙满堂。

应当是理想之中的完美结局。

面前的男子眉眼低垂，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我从来没有想过灰原你在我心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以前只是觉得你不会离开，很没有逻辑的相信，我和你一起躲避组织的追杀，一起查案，一起毁灭组织，再后来一起上学放学，过平常的生活，我一直觉得你不会离开，但是我忘了你不是灰原哀我也不是柯南，但你要相信宫野志保在工藤新一心中的地位是和灰原哀在柯南心中的地位一样的，就好像如果今天是我心脏衰竭不久于人世，你的反应会和我一样。]

他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握住她冰凉的手，只是听见她笑着说了一句“这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壮怀激烈的发言”。

他突然很安心，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