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到无殑再度去时,被安恙吓了一跳。
混杂着汤药的鲜血落在枕上已凝固,那张惨白的脸虽有了颜色但像个活死人
安恙恍若在梦中的感觉,他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似幻似真,一时叫人难以分辨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甚至忍不住猜测,是否是等待已久的牛头马面终于现身,取出引魂索,牵着他步上黄泉路。
却并不知道,他尚能一口气拖延至此,只因无殑施了术法的缘故。
他分明感到额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上面,那东西似软又硬,宽宽大大,冰冰凉凉,罩住了整个额头。
“烫得这么厉害?”,声音响起,安恙皱起眉头,别过头去。
无殑看到他这幅样子,觉得甚是有趣,但捏着他下巴把他头掰向自己。
安恙怒力抬起好似粘起来的眼皮看向他,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那说的是:我活不了多久了……
“小哑巴,死生不由你。”
“本座想让你活着,想死也死不了,本座不想让你活,怎么努力也没有。”
无殑向他的体内开始注入灵力,那冰冷的身子开始渐渐有了温度。
安恙的毒清退,恢复神志了;安恙能自己进食,倚床看书了;安恙又在院中晒着太阳了……
好消息一个一个接踵而来。虽然对安恙来说不过是意味着他又可多残喘几年
安恙坐在木轮椅上,身披狐裘大氅,膝上软丝小被将他双腿罩的严严实实,一手攥着本薄薄小册,歪着头静静阅读。
安恙摇了摇黄铜铃铛,听到铃铛召唤的婢女很快推门进来,不待他指使,乖巧的将凉茶泼掉,重新沏上热水,又将手炉里炭火拨了拨,重新放在安康腿上。
事物处置安妥,婢女才立在一旁轻声道:“安公子早些歇了吧,身子才刚好点,又看书劳神,反倒不好。”
安恙微微颔首,喝了一盏茶,又重新拿起书册来继续翻阅。
婢女见状将屋里的油灯又多点了几盏,使光线更明亮些,这才掩门退出去。
片刻功夫,厢房的铁门又被推开了,安恙抬眼去看,他又来了。
夜至此已深,外厅的喧闹也静泛下来。安恙叫人打开窗,裹紧了狐裘倚在椅上看着窗外夜色。这晚星月俱是消瘦,偶有山风吹过,将他额前碎发扬起又落下,一遍复一遍。
又是良久功夫,安恙突然动了动,抽出暖筒里的手,将轮椅移到案前,重新铺开纸墨,写道:你来了。
“嗯。”
你本不该救我。
“本座救你,只不想浪费土地去埋一个哑巴。”
我出去逛逛。
“……好。”
院中花朵经过数日风雨洗礼,不免凋残。却有更多苍翠绿叶冒出头来,那些绿叶中间,顶着一个小小的,尚未长大的花骨朵儿,看那光景,用不了三五天,又是满树繁花。
安恙坐在院子里,闻着空气里的泥土芳香遥望远处,数日不见,整个魔谷被雨水洗刷成一种幽幽的绿色,泛着宝石般的光润。
安恙眯着眼朝天上那轮明月望去,只消刹那,眼前一片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