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杨姐姐闻讯熬了些补身子的药过来,笑着跟她说:“妹妹,你以后可就是一家主母了!”
“千万别这么说,姐姐永远是姐姐。前段日子的陪伴与开解,晏清永记在心。”她吹了吹碗边散出的热气。
冷小昙恰逢此时进来,瞧见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半开玩笑地醋了一句:“杨姐姐,我阿姐有了你,倒把我这个亲妹子给忘了。”
“哪里的话,我们下半辈子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都是一家人。”
在冷晏清安静等待孩子降临的时候,却发生了一次意外——孩子小产了。她生在世上,自小失明,心中却总有些光亮。
此生只有两天体会过这种天昏地暗的感觉,一次是母亲去世,另一回却是今天。那天在外散步的她忽然昏倒,醒来后得知了小产的消息,又昏了过去。
再番醒来,便是听到消息说,是西阁那位下的药,人已经被赶出祁家了。
她每日送过来的药确实是补身子的,但合在一起有滑胎之险,这是被抓到的两个开药的大夫亲口承认的。她也无心去听这些,成日里坐在床上,仿佛没了魂一般。
有时候坐久了,加之目中无光,远远望去,竟然不似生人。她丈夫看在眼中,也顾不得家中未处理完的事物,拉着她说要带出去散心。她如同木偶般被牵出,途中几番被绊住,幸亏他在身边搀扶。
到门口时,她忽然问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想不想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答反问。
“想过,但我知终不会实现,所以便不想了。”她说着,推开他的手,“你要找的是一个有明亮眼睛的女子,是一个酷似你亡妻的女子。很抱歉,那人不是我,我是不能陪你去看世界了!”
她转身,他蓦然从身后抱住她,“不,那个人是你。现在我心中的人,只有一个你。”
“那你为何还要把我妹妹买回祁家?”她讽刺地笑了。
“买?”祁禹愣了下,才皱眉说,“我并不是买她回来的,你爹根本就不愿她嫁给我,我跟她在一起只是一次错误。”
她讽刺的笑容加大,“你娶她难道不是觉得她更像你的亡妻么?”
说完,再次挣开了他的手。
这天的夜晚仿佛格外的长,一片漫无边际的暗色中,她感觉到有一只尖利的手,戳向了自己的眼眶。这种痛,就像是尖刀剜在血肉上,一分分刺进。她咬牙忍受着,下了一身冷汗,终是不支,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睛上缚有一物,是一条白带。她下意识地睁开双眼,一线昏蒙的光亮挤入,她刚准备伸手去扯缚在眼眶上的带子。耳边蓦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别动,你的眼睛还适应不了这个世界的光亮,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揭掉它”
“祁禹?你……你给我换了眼睛?你把谁的眼睛装我身上了?”她来不及有所感慨,转头质问道,“要治好我双目的唯一办法便是换他人的眼睛,可必须是活人的。你剜了谁的眼睛?”
床边的那道声音依然低沉,却云淡风轻,“我的。我已经看腻了这个世界,想让你也看看。”
“你……”她骤然扭身,却见他坐在床边,隐隐约约中瞧见,他的面颊上缠了一条青色的带子。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看世间人的模样。依稀间,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轮廓,虽然蒙住了眼睛,却异常好看。
冷晏清的心情百般复杂,沉默许久,才说:“以后,我照顾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