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月华初上，夜色苍茫。

崖边，一人玄袍束腰，腾空而立。眼眸清冽，唇角淡然。宛自渊底绽开的芳华，幽冥静谧，暗吐清香。

忽地，阴风霎起，天地变色，那一身玄袍长发如瀑，随风飞扬，仍是一副不惊的模样。

对面的女鬼熬罗英双眼红芒又增几分，戾气疹人，“我家男儿移情贱妾，害我性命，我自当以牙还牙。好你个无常，对我赶尽杀绝，最是薄情寡义之极！吾与你在此同归于尽！”

一只枯手指甲残损尖而细长，快且狠地朝玄袍女的心窝子掏去。

但见玄袍女二指微翘，合掌，结出个降鬼扇印，抵住那熬罗英厉鬼的掌风。又速速取下腰间无常袋，解开系子，手掌一拢，熬罗英魂魄便收入囊中。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勾魂夺命，乃我无常之使，尔等休得越界。汝阳寿已尽，速随本官回九泉。”

玄袍之下，薄唇微启，语调不惊。声音颇为空灵。

熬罗英凄厉的哭嚎顿起，撕心裂肺，哀怨了残风弱柳。

玄袍女仰面望天，忽觉额间凉意点点，随手抚去，竟是··…熬氏的血泪？

空惹尘埃万千丈，无辜痴女少年郎。静默良久，她才缓缓伸手抚平袋中躁动，既而飞身跃入茫茫夜色中。

“阿浮，今夜你约莫迟了一刻钟。”夜矢倚在屋脊单手枕着脑袋，把弄手中的酒樽，见着她，玩味地笑。

纪浮脚尖点地，轻轻落在他身旁，盘腿坐下。

“今儿遇到个难缠的女鬼。”

夜矢好奇心起：“怎么？还有鬼能让我家师傅劳心费神？”

夜矢银白的发丝散在夜空，染上月光的皎洁无瑕。

“也非这鬼厉害·····”

纪浮摇摇头：“熬罗英化作厉鬼寻夫报仇，阎王却罚她下九层地狱。熬罗英终究情有可原。此举，未免太无情了些。”

夜矢看到她一脸认真，笑道：“阿浮，你是地狱勾魂使，又在替外人说话了。”

“本官倒希望自己不再做这无常勾当，单单授命于一张小小的生死簿。若是当个凡人，赏遍繁花三千，有酒便饮，无酒长眠。再来个无痛无病，长生不死——真真羡煞我也。”

“噗嗤——”夜矢弯着眼，捧腹大笑，“阿浮，平日你还算正经模样，原来满心想的都是当一只吃了睡睡了吃的猪呀？”

纪浮被他的话噎到，别过脸不去看他。

夜矢却得寸进尺地蹂躏她的头发，目光微醺，“阿浮乖，明日就带你去浪荡红尘。”

闻着夜矢身上淡淡的酒气，纪浮禁不住暗自垂怜，自己怎就养出个吊儿郎当的徒弟？

纪浮是地府的无常鬼差，说白些，就是将魂魄押送至冥界的使者。腰间系着无常袋，八百里鬼魅仅闻其名而丧胆。

当初，判官拉着小小的夜矢路过纪浮宅院，吹着两撇胡子乐呵呵地说：“纪浮，我在地府门口逮了个聪慧乖巧的小子。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就送给你当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