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天色已然渐明,屋中安寂无。
陵容懵然睁眼滞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想起先前发生了什么。微微一动, 伏在床边地人醒了过来。
“容儿。”玄凌骤松口气,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感觉如何?”
陵容眼底轻颤,别过了头。
玄凌深深地吁气:“容儿……朕已经处置了有之人。”
“皇上……”她打断了他的话,失措在她语中迅速升腾,令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连连摇头,“身为天子妃嫔,这样的事迟早臣妾会碰上,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皇上不必和臣妾交代什么……!"
“你……”玄凌如鲠在喉,这样的话昨夜皇后也同他说过。可即便是他真的看上那个宫女,也不会不顾及陵容有孕,更何况他这次是被人算计的。
但他该如何宽慰她,毕竟昨晚是她的生辰,却被刺激的差点……苍白地宽慰她,“容儿,事情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她自言自语地继续呢喃着,泪如雨下。然后他听到她又说:"臣妾总以为皇上是待臣妾特别的,终究是臣妾痴心妄想了,臣妾早该为皇上安排人才是。"
“不是。”他脱口而出的否认,语罢,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她阖上了眼睛,很安静,唯独眼泪还在继续流着。一滴滴落到绣纹精致的软枕上,逐渐洇出一个湿漉漉的圆。
他很久都没敢开口,小心地、迟疑地再试着唤她的时候,她已没了反应,只余平稳的呼吸。
又睡过去了,玄凌长声而叹,就这样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她。
直至宫人进来再三催促他该上朝了,他才不得不从曦月殿离开。
静听他的脚不离开之声与珠帘碰撞之响,陵容一把撩开被子,冷声而唤:“素言。”
素言应声入内:“娘娘……您可还好么?”
陵容微挑了下眉:“我能有什么不好?”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皇后是容不下她生下孩子的,皇后忍耐那么就就是想一击击中,选在昨夜最能冲击她的心神。
可她并非被玄凌宠的忘乎所以的妃嫔,她对皇后的手段也向来了解。
她又问:“昨晚的事情怎么说?”
素言道:“玉汐惑乱后宫,已经被太后处死了。她倒是什么都不敢说,只说是羡慕孙娘子和林更衣才自作主张的。宝鹊已经被人审问。”
陵容点了点头,一边着人备了膳来服侍盥洗。坐到妆台前梳妆之时,许文清进了屋来,到她跟前就道:“娘娘,宝鹊已经招了是受芬仪指示的。”
他见陵容神色平静,才继续说道:"宝鹊已经被杖责而死,张芬仪早已经油尽灯枯,只是这些日子强行吊命,如今事败已经承受不住而去。"
陵容转回脸,对着镜子,淡淡道:"本宫早和你们说过,会有人认的。"
是宝鹊"令人"将沉水香换成鹅梨账中香的,也是宝鹊"让"小宫女去采依兰香的,她是辩驳不了了。何况她也不敢辩,毕竟她不承认细查下去暖情酒也和她脱不了关系。
以皇后的安排玄凌酒后冲动宠幸了一个宫女,纵然他有几分觉得对不住但也不会当成什么大事。陵容闹了就是不懂事,过后风言风语如何能让她安心养胎。而陵容把算计放在明面上,玄凌自然是不会认下这份冲动要追查的。
事情最终推给张芬仪,皇后果真是能榨干棋子的最后一点的血肉。
而后的半月,陵容借着此事把宫里的人不该留的人都给打发了。玄凌各样滋补佳品不间断地往陵容宫里送,得知陵容胎像稳固下来才松了口气。
这日陵容听完玄凌对她关怀,让她母亲提前入宫才后知后觉地回了一个字:“哦。”她近来都是这样,多数时候都恹恹的。
玄凌常能看到她目光空洞地坐在床上发愣,一愣就是半晌。
陵容日日这样郁郁寡欢,常常大半日也不说一句话。然不知不觉中,玄凌在曦月殿里待的时间却愈发长了。
玄凌比任何人都期待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她自然不会让太医说什么来降低他对孩子的喜欢。但她也知道这些日子玄凌的耐心已经剩的不多的,再僵持下去可不是明智之举,以退为进才是让玄凌记住她委屈是最好的办法。
考虑了几日后,玄凌去见了太后。
他长久的沉默,似在谨慎斟酌。太后追问了几遍,他才叹息着开口:“母后。”
顿一顿声,他道:"朕想再晋一晋惜贵嫔的位分。"
太后显有一愣,玄凌却已经继续说道:"之前朕再杜氏的确认她怀的是男胎的时候再次晋过她的位分,太医已经确定惜贵嫔怀的的男胎。"
太后眉心微微蹙起,"这是惜贵嫔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惜贵嫔向朕请罪,管教宫人不严,自请降为婕妤以平六宫之怨。”玄凌轻声喟叹,“张氏记恨让她如此难安,朕想安一安她的心,让她安心养胎。朕已经年近三十,却只有一子。"
短暂的犹豫后,太后允了:“那便按皇帝的意思做吧。哀家近来也担心惜贵嫔这般郁郁寡欢下去会影响腹中孩子。”
“是。”玄凌颔首。更多的话,他终是没有同太后说。
未过几日陆昭仪便上书帝后,声称自己入宫年久,无所诞育,又性喜奢侈,多用金玉,虚耗国库,腆居九嫔之首。自请辞去一宫主位,降为婕妤。
玄凌自然没什么异议。皇后虽然有些疑问,只是奈何陆昭仪再三坚持,也只得由她去了。
再过几日,玄凌就下令晋陵容为昭仪,为九嫔之首。这下众人才明白陆昭仪的自请降位不过是为了给陵容让位。
宫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皇后也难得让人点了檀香安神静气,她自然是知道皇帝对她已经有些许不满。不然也不会越过她和太后商议。
想起太后所说的:后宫长久不宁便是你这个皇后的失职,神色更加冷凝。安陵容这胎她如今是动不得了,但往后的日子还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