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光影映射在雪地上,初生的冬阳透着些许微暖,裹杂着冽冽冷风刮擦过我的冻得微红的脸。
我冷不防打了激灵,却叫忍冬有些慌了,她探了探我的额头,又裹了裹我的鹤氅斗篷,道:“娘娘可是昨夜冻着了?”
我随意摇了摇头,道:“不过是打了个寒颤,你无须担忧。”
虽是这样说着,我的指尖却冷得泛白。
今日狩猎,便是阮太后与丁漪涵谋逆之时,虽是这般告知了真源,我却不知晓他究竟会如何阻止,如今丁漪涵算是深在其中,万般变换,一朝事发,受难的还是我。
忍冬贴心地为我换了一只更暖的手炉,感觉到手心缓缓传来的温度,我呵了口气,定下心神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且应万变。
正是这样想着,朱红宫墙间缓缓抬来一架小轿,但见青葱玉手轻轻拨开帘幕,轿中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下轿,环翠叮当,雪粒纷飞,我抬眼望去,看清她的面容。
她肤如凝脂白玉,眉间缀着一点红痣,柳叶眉似远山青黛,琼鼻小巧挺拔,朱唇微弯,勾着几丝似笑非笑的意味,可真正让我留心的是,她眸色极其浅淡,分明是清冷之相,然偏又是圆润的杏眼,增添几许柔和。
似是嘲讽俗世,又恍若悲天悯人,活佛渡世。
想来她就是淑妃叶如初。
叶如初是阮太后长姐的遗孤,也不知晓她是否清楚我和阮太后的关系。
叶如初显然也看到了我,她莲步轻移,缓缓走至我的身前,声音清冷似飞雪,微微屈膝一瞬,便复又直起身子,冷淡地道:“见过贵妃娘娘。”
我点点头,随意扯道:“淑妃来得好早,也不知晓这次太后娘娘是否赴围猎。”
叶如初听罢默默看了我一眼,并未理会我,反而是她身边的婢女迎春回道:“回丁娘娘,太后娘娘常年礼佛,深居简出。贵妃娘娘操持后宫烦劳,想来一时忘了。”
听罢,我这才恍然想起,也领会了叶如初那一眼的意思,只尬笑:“对,对对。”
正是两厢沉默之时,嘉祺乘着龙撵出现了。
嘉祺一贯清冷的脸难得有了笑意,穿过一众屈膝行礼的人,走至我身边,轻牵起我的手,道:“突有事务,让你久等。”
接触到不属于我的微凉体温,我下意识便要挣脱开来,然顾及到叶如初在侧,深怕自己暴露,我只好抿唇笑了笑。
叶如初依旧是那一副冷漠平静的样子,而嘉祺对叶如初也是视若无睹,我心下诧异,却丝毫未表露出来,只静静随着嘉祺登上马车。
坐在马车内虽是温暖如春,然对我而言实在是颠簸。
嘉祺观察到我微微泛白的俏脸,将我轻轻揽住,他微凉的脸颊此刻便在我而侧,我若稍一转头,鼻尖几乎就会碰到他的唇,可我却似僵硬地不敢动。
末了,他道:“舟车劳顿,你尚未大好,不妨靠着我休息会儿。”
我虽实在难受,然从前也不曾谈过小郎君,现在是四肢僵直得不知摆放何处。
我讪笑:“不妨事,不妨事。”
听我这般说,嘉祺也不再强求,只道:“漪涵想如何,便如何。”
这般熟稔亲近的语言实在叫我不知如何回答,我但笑不语,马车内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如今不过卯时初,马车外寒风凛冽,马车内尽是古籍经书,我无事可做,好不无聊,只恹恹地垂着眼睫,欲睡不睡的模样。
嘉祺见我这般无精打采,默了默,道:“宫中拘束,届时我带你骑马可好?”
骑马?!
我有些来了兴致,却也不想再被嘉祺盯着了,好不自在,想了想,颇为善解人意地道:“陛下事务繁忙,不用管我,臣妾自己摸索摸索就好了。”
嘉祺轻笑出声,“我有位女护卫,届时她来教你便是。”
那可不成,若真源有事找我相商,我如何躲得过,再者,若被女护卫处处跟着,瞧出我同阮太后端倪之处该如何?
我垂着眸,瞧着恹恹的,“臣妾大病初愈,实在孱弱,请陛下容许臣妾小憩片刻。”
嘉祺道:“你且安稳睡着,到时我自会叫醒你。”
我随意点点头,阖上了眸。
因着嘉祺在侧,我睡眠极浅,昏昏沉沉间忽感面上一片粗糙温热,发丝也被轻轻抚着,我知晓定是嘉祺,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默默装睡。
一路颠簸,终是到了围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