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冬狩

甫一下车，我便觉风霜割脸，于是将脸往斗篷中埋了埋，嘉祺瞧见将我往怀中带了带，“脸朝里。”

我虽心有抵触，可奈何风霜欺人，只好默默照做。

感受一道刺人目光，我在嘉祺怀中偷偷抬眼，便看见叶如初静静瞧着我和嘉祺，她的脸并未如我般冻得通红，反而更加白皙，冷白得好比空中雪絮，见我看过来，她瞥了我一眼便淡淡转开。

我有些疑惑，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才行一小段路，便觉人声熙攘，只见众人齐齐拜倒:“臣等参见陛下——”

嘉祺淡淡“嗯”了声，侧脸对我轻道:“到了。”

我有些羞涩地点点头，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嘉祺这才道:“爱卿平身，皆入座罢。”

方才入座，便觉又一道刺人目光，我抬头望去，便看见真源嘴角噙笑地举杯望着我，他轻轻一抬，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我只好同样抿了一口酒水，却被辣得皱起整张脸来。

真源听此以杯掩唇，轻笑几声，顷刻便被我飞了一记眼刀，这才作罢。

看着我表情生动的模样，他眼神渐渐迷离，露出些许怅惘与空洞起来。

我见状只挑了挑眉，未曾理会。

正在此时，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道:“定远将军严浩翔参见陛下!”

我循声望去。

那人草草束着发冠，些许发丝散落，身着黑甲，臂上还绑着纱布，虽是这般简单打扮，却依旧是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刚健似阳，头角峥嵘，渊渟岳峙。

嘉祺朗笑:“将军请起。匈奴猖狂进犯，多亏你镇守渊州，才使百姓安宁，如今回了京城便好好休整一番。 ”

浩翔保拳道:“是。”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人，这般说完，浩翔竟直直看向我来。

肤色冷白细腻，鼻梁挺拔而鼻尖微勾，浓眉飞斜入鬓，菱唇殷红，眉眼深邃温和，轮廓锋利而又冷冽，贵气与内敛中流露出三分若有似乎的血腥杀伐气。

他看着我，露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唇形变化几番，而后离去。

我面上不显，手上却惊得撒了些酒水。

他无声地唤着我:“凤梧儿 。”

我垂眸思索起来。

幼时似乎丁漪涵和丁程鑫确实有这么一个竹马，可在程鑫投身军中之时，浩翔也跟随前往，自此二人不曾回京城，是以丁漪涵既认不着程鑫，也识不出浩翔。

我正思索着，嘉祺道:“各位爱卿可愿与朕狩猎？”

众臣自然是应好。

瞧着他们翻身上马的利落动作，很是让我有些羡慕。

却听一道飒爽女声:“贵妃娘娘，奴婢阿妙，应陛下之意来教娘娘骑马。”

我惊喜地看向来人，是个样貌大方，束着发丝，身着骑装的可人女子。

她继续笑道:“娘娘随奴婢去选马可好？”

到达马场，果真是好些良驹，阿妙替我挑了一批毛色纯白的小母马，“娘娘试试这个。”

我点点头，抬脚便试着艰难地往上爬。

才待我艰难地爬上，便听耳边一声熟悉的轻笑。

我转过头，愤愤看向来人，果真是悠然自得的真源。

我怒极反笑:“四皇子不随陛下捕猎，反倒来瞧本宫这狼狈样子是作甚？”

真源答非所问:“你放心，今日冬狩顺遂得很 。”

我愣住了，面上说着:“陛下体恤民命，忠厚仁恕，此次冬狩自会顺遂。”心下却松了一口气。

我正这般说着，真源悄悄从阿妙手中接过缰绳，牵着我往密林中走去。

我反应过来，皱眉问:“四皇子到底作甚？”

真源停了下来，前方是嘉祺一行人在狩猎黑熊，他示意我看树上藏匿隐秘的弓箭手，开口道:“我一心向闲，从未干涉政事，因此朝中并无多少势力。便是我外祖家，听从的也都是我母后的指令，而非我的，我虽是派人拦截了那断言我是真命天子的刻字异石，却没办法在母后眼皮子下动手脚，这不，你看?”

我随他看清了那树上的冷箭，箭头锋利，想来若是准头好，一箭便可毙命。看着他认真冷静的模样，我心下却无故恐慌起来，我试探着问:“然后呢？”

真源笑了，“若是皇兄受伤，严查下来，定会查到你和母后一众，我外祖家势力根深蒂固，母后对皇兄又有养育之恩，皇兄一般都不会轻易动她。可你吗……”

他指了指那箭，“现下到你护驾的时候到了。”

“你……”知晓他的言下之意，我又气又怕地说不出话。

他狠狠一抽马匹，含笑地看着我疾驰而去的身影，悠悠道:“我可是在帮你——”

惊变来得突然，我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骇得尖叫:“啊——”

马匹受惊，迅速飞奔出去，而冷箭也在此时刷刷射出。先是听到箭头没入皮肉的细微声响，一阵麻木后，剧烈痛感随之传来，我唇色痛得惨白，闭眼前只看见嘉祺转头看到受伤的我的那惊慌失色的模样，昏迷前只好恨恨喃喃道:“你，你卑鄙……”便晕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