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被秋霜染黄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缓缓舞到一把蓝色的油纸伞上,顺着伞沿滑了下去。
持伞人看着不过二十一二的模样,着一身冰蓝色直裰,腰束同色祥云纹的宽腰带,上挂一缀着流苏的铃铛,正不紧不慢的走在青樟城的拱桥上。
今天是他一馆开张的第一天。虽说他现在不管是店铺的位置,还是店铺的租金,都是孟阮安排的,但该有的派头还是得有。
“语真的医疗馆,于今日将要开张,各位亲老乡亲,欢来捧场。”水谨意将自己的伞收好,单手握住伞柄放在身后,冲众人鞠了个躬,这才直起身子,拉开了店铺的帷幕。
扛着旗子的番图十分配合,在红帷幕被拉开的一瞬间,就扬起了旗子。金灿的字体在红色的布上格外显眼,瞬间就吸引了更多的人来围观。
做捧场的孟阮咳嗽一声,单手搂住韩令殊,高声道:“跟你们说,这语真厉害着呢!我家令殊就是他帮忙治好的,人家几十年都没有治好的病,他一个没有多大的人治好了,您就请看厉害不?!”
他扯着嗓子吼,把韩令殊往人前又推了推。
韩令殊是个腼腆的性格,被他这么一推,两手紧张的握住下摆,红着脸侧过头,轻轻地应了声。
如果说孟阮的性格像个热烈的小太阳,那韩令殊就是一株长在地上的向日葵。向日葵安静,喜欢追着太阳跑,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太阳,却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太阳。
而太阳也喜欢向日葵,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自己的光向向日葵那里偏些,让他可以更好的看到自己。在向日葵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绽放自己的阳光,让雨水不要这么快的打到他。
孟阮跟韩令殊的关系好到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见了面就能唠上几句,他们之间的传言,对孟阮对韩令殊的保护也看在眼里,自然对他这高昂的话,做不到怀疑,几乎是得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各自散去通知了自家人。
语真小店一开,语真原本被金色面纱挡住的脸,也悄然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但奇怪的是,在得知了语真的真实面目后,来这个店里看病的人反而不多了,就连吸引到的人,也都是魔教颇多。
收钱收到手软的水谨意对这个结果很是疑惑,眼看店铺开了快一周,人却越来越少,来的也大多数是穿着黑衣服的家伙,正筹拍着促进邻里关系的宴,教主就来了。
他仍旧是一身不改的黑衣,来到店也不多说,就直直的坐到了看诊的凳子上,身边两个窈窕的女子为他轻轻地捏着肩。
“我要交给你们任务。”
教主开口,睁开那双像鹰似的眼睛,环顾一圈店内的景色,最终紧紧锁定了水谨意。“你,愿意为我做事吗?”
“…愿意吧?”
水谨意犹豫的挑挑眉,挥手让充当店员的番图暂时把顾客们都为拦出去,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引人耳目了。
他是语真花的花灵,汁叶可解万毒,受到自身的限制也只能说真话,教主这要真问他个什么,他万一答不下来可就完蛋了。
“不要‘愿意吧’。”教主眉头一挑,使劲的盯着水谨意,炽热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我看你非常适合为我做事,所以其他人先出去。”
“是!”
两个女子恭恭敬敬的回答,动作一致的走出门,临走之际,甚至还有回头给水谨意笑的。
“我记得你也离开魔教,有一段时间了吧?”
等人走远,教主就不慌不忙地开了口。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的靠近水谨意,隐隐有些泛黄的脸垂下,在他的身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我80岁生日,你给我安排一下…”
他说话慢吞吞,指尖绕着水谨意柔软的头发,笑得像个痴汉一样。“你可以把你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吗?”
“不可以。”
水谨意摇摇头,回答的很干脆,“我年轻漂亮,长的一副天人之姿,一看就是未来会干大事的,怎么可以嫁给你一个糟老头子呢?”
教主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些生气了,把他的头发向下一扯,迫使他看着自己的脸,扯得他头皮生疼。“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难道想让我伤害你吗?”
“都说了不可以。”
水谨意疼得眼里含着些眼泪,一手握住教主拽他头发的手,一手拽住了教主的头发,学着他的样子,向下扯了一下,因为用力过大,把那缕头发一不小心拽断了。
“嘶!”
反应稍有些迟钝的教主一愣,随即疼的捂住头发退了下去,使劲跺脚。“语真!语真你好样子啊,不光反抗我,还伤我!我这就派…命你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搅乱正道,把我的寿宴办的辉宏壮大!”
教主看着水谨意那张漂亮的脸蛋,想要惩罚他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可是我没有钱。”
水谨意很耿直的把自己腰间的钱袋拿给他看,掏开它后往下一倒,瞬间几个铜板就掉了下来。
这个店铺的存在已经消耗了他的所有,想要用他辛苦赚来的钱去给他办生日?呵,这教主想的真美。
“…你!你!”
教主气得浑身颤抖,知道自己眼神根本吓唬不住水谨意,对他做些什么也会被他反手过去,就气得一个劲重复“你”字。
水谨意感受到了他的生气,看他似乎快要断气的样子,就好心把他扶到了椅子上。“没事,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教主:……
“我快死了。”教主有气无力的说,双眼涣散,感觉自己活了半生,活了个寂寞。“我从来没有遇到你这种人,这么…”
他话说到一半,嘴里就被水谨意塞了个甜甜的药丸。药丸入口即化,他连吐都没有没有时间。
“现在快了。”水谨意贴心的为他捂着嘴,见他把药丸完全咽下去了,才道:“比如说你吃颗药丸,就迟早要完。”
教主:……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把一个甜药丸当成毒药吃,更别提水谨意长着一副人畜无害清冷样,看着就不像那种给人阴谋下药的人。
教主下了自己的判断,凭自己给人看了一辈子人的面相的经验,没有信水谨意口里的大实话,而是给了他一块号召万花楼的金牌,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记得把正道搅乱。
水谨意明白了,郑重的把金牌收下,在心里承诺道。
不会把钱拿多的。
“既然你都明白了,那就请记得办。”教主拍拍水谨意的肩膀,沧桑的耷拉着脸,有些弯的腰渐行渐远。
水谨意盯着手里的金牌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上去咬了一口。
不是金的。水谨意沉思的捂住有些发疼的牙。这似乎跟电视剧里讲的有些不一样。
水谨意的一周会定在了当晚。他花大价钱请来个厨师,将附近的人都带去了自己曾经的小破屋吃饭,跟动物们一齐忙活了一整晚,对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有成就感。
他的那些诊金可不是用来挥霍了,除了还店铺的钱,就是用来装修小破屋了。
原本的土地被他在地鼠的帮助下种成了草地,枯死的果树也给种活了。小破屋挺大,三间卧房,厨房客厅一应俱全,只可惜,破旧的柱子撑不起场子,被他全换掉了。
纸糊的窗户被他用松鼠送来的草叶子换上,不管是被褥还是床榻,都是沾满水谨意自身花香的新东西。
在这场历时了不到一周的忙活中,番图每天都青着眼圈,白天在店里忙活,两个小房子来回跑,晚上收拾好店铺就来继续修改房子,将家里一切弄得井井有条。
水谨意夸他像个贤妻良母,番图收了这个称呼,对水谨意对他的评价丝毫不在意,并且还非常开心,他愿意给他起评价了。
这场周宴持续到了半夜,几乎每个人走的时候都笑眯眯的。水谨意也挺高兴,笑眯眯的看着桌上的残羹饭菜,以及倒下的酒杯酒瓶,仍旧笑得很甜蜜。
看来宴会不仅能促进人的关系,还能促进动物之间的关系呢。
各个挥手送走人,水谨意转身一看,就发现自己家里只剩下了烂醉如泥的孟阮。
“你想去青楼逛一逛美人吗?”喝醉的孟阮面颊红润,手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走来走去,似乎一不小心就可以原地倒下。
水谨意嫌弃的用袖子挥挥周身,从本体上取下点花蜜抹在手上,浸到水里让它均匀的融化,这才端起杯子走进了孟阮。
“去什么青楼?”他淡淡的说了句,单手拉开孟阮的腰带,两指沾沾杯中的水,清凉的触感就划过了孟阮的胸口。
猛地被凉水一划,孟阮原本眯起来的眼微微睁了开,模糊的世界里看不清水谨意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做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啊?”孟阮迷糊感觉胸口凉丝丝的,想用手去挡,始终没有放下的酒杯里的酒,就直接洒在了身上。
水谨意看着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被重新的浇灌很不开心,无语的把孟阮的手拍开,直接把杯里的蜜倒在手心,一把糊在了他的胸口处。
“你看我就行,不需要女人。”我长的比女人好看。
水谨意在心底补充了句,把孟阮拉过来坐在身边床上,蹲下给他脱下鞋袜,闻他除了上身外,满是酒味,又颇为嫌弃的仿之前那般,给孟阮脱下下袍,隔着亵裤洗了个澡,直到他满身都是自己的味道,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嗯!果然只有他的味道才是最香的。
水谨意心情甚好,把木盆里剩下的一点洗脚水,用手帕均匀的挥洒到房间里,尤为注重酒气最重的桌子旁,跟孟阮的枕头那里。
水谨意洒的认真,从房间这里走到房间那里,见水还剩一点,又不想浪费自己的蜜,就跑到床边,又拿着手帕给孟阮盖着的被上擦了点。
嗯…
似乎不小心洒到孟阮嘴里了?
水谨意沉默了一会,看着怀里抱着的木桶,又看看孟阮咂咂的嘴。
哎没事没事,自己的脚,自己不嫌弃。
有些心虚的水谨意决定放弃自己的花蜜,毅然决然地将那盆木桶里剩下的水泼到了门外。
要毁尸灭迹。
将木桶夹在手臂下的水谨意默默想,推开番图的屋子,把木桶推到了他的床下。
看吧,木桶是番图的,不是水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