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记者惊得嘴里能放下一整个鸡蛋。足足愣了两三秒,他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朝卫瑾陪着笑退到后面去了。
这名记者显然是实习的新手,问的问题太过空泛化。若不是卫瑾会察言观色,他非晾在最前边小不来台不可。
一见实习记者让出了空位,众记者削尖了脑袋往台前挤。要知道卫瑾可以是最近两三年才开始红起来的武旦,按好多老艺人来讲,那可叫“色艺双绝”。起初她不喜欢这个“色”字,总觉着是把自己瞧扁了,后来这么夸她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习惯成自然。
终于,穿一身大红的中年女记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拱开人流站到最前面,手提笨重的音响,哑着嗓子问:“请问您对京剧的发展前景有什么看法?”
问题言简意赅,但属实不好回答。台下等待的沈半城微微蹙起了眉头。
卫瑾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准备了一下措辞,清清嗓子,斟字酌句的回答:
“您这个话题……描摹的好大呀。如果只是问我一个人的意见的话……我只是一名小艺人嘛,当然希望京剧这个剧种始终不倒,最好永远也不要倒,发展的红红火火的。”
这段话说得相当有技术含量。媒体面前,说错一个字的惩罚都比杀头更严重,而这段话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同时非常客观中立,很难出岔子。
中年女记者心满意足地放下笔,隐没回记者群中。报社一般需要的都是这种消息,带有知名人物主观感情又不攻击个人,含金量很高。
前来提问的记者接踵而至。卫瑾性子温柔和顺,对每一个问题都认认真真地作了回答,不让他们空手而归,偶尔要一杯水喝,也是对工作人员礼貌地笑着要。
……
金发女郎水蛇似的扭着腰走到最前面,Mary看出卫瑾的状态已经不是很好了,嗓子里干得像在冒烟。如果要曝出猛料博取眼球,这是最好的时机。
“您能解释一下自己和陆衍玦先生的关系吗?”Mary敢于在警厅二把手头上动土,主要是捏着一把手的把柄。
“陆先生长得非常帅气……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卫瑾没想到Mary会把这种事拎到官面上来,只好想了想应对措施,“唱完戏,我们会约个饭啥的,但班子里不让夜不归宿,所以夜宵还没吃过。”
“陆先生听您的戏可是挥金如土呢,前几天还让您去打了个全套头面,加起来小五万元,不像是朋友之间的赠送,您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而已吗?”Mary的灰蓝色眼睛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不然呢?”卫瑾反问。这种问题已经算触到了她的底线,她正压着自己的火气,端起杯子来淡定自然地呷了一口。
Mary从身旁找出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一沓黑白照片,排在众人面前。她一双蓝眼咄咄逼人地锁住卫瑾人畜无害的深褐色眸子,指着其中一张道:“请大家看这一张——后边电影也在放。”
注:幻灯片于20世纪上半叶被称为“电影”
那张照片的构图和角度都十分完美,简直像雇人拍的风雅照。在照片里,陆衍玦两手怀在卫瑾腰后,卫瑾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照片里两个人都衣冠楚楚,但画面就是那样暧昧,旖旎,香艳。
兰庭薰袖的香,红颜情悦的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