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娘子失声叫道，“你，你，天下哪有你这样狠心的爹爹，这样草率就定了女儿的终身！”
宜修低垂着头，转了转眼珠。
盛紘此刻说的是气话，事后未必认的，可要是大娘子再拱火下去，这气话反复说，便也成了真话。
“大娘子，主君是气急了才这般随口定下，五姑娘金尊玉贵，她的婚事定要好好商议才是，您先回去歇歇，两相都平平气再议……”宜修再次走到大娘子身边，这回大娘子真是又气又伤心，只挣开宜修想要拉住自己的手，眼圈红红的恨道：“住口，不用你假慈悲，现下你可满意了，得意了！”
“我……”宜修装作百口莫辩之态，被盛紘拉了回来。
“再没什么好商议的，左右不过是吵嘴！海承这孩子在家也住了两年功夫，我看好他的前途，也信的过他的人品，就这么定了！”盛紘朗声道。
宜修见盛紘十分恼火，适当地闭了口。
大娘子气的身子发抖，她越说不行，盛紘反而越坚定，这是摆明了要和她过不去。
“要没旁的事，大娘子就先回去吧。”盛紘偏过头去，下了逐客令。
他实在没法不生气，他与恕意正好好的围坐桌前聊起有趣之事，大娘子就莫名其妙的冲过来，嘴上说不让如兰嫁给方海承，实际不就是说自己昏聩吗？
就是因为有她这么一个不分是非黑白的母亲，如兰耳濡目染，才被教的脾气急躁。
要是如兰年岁大些，比大娘子青出于蓝，嫁到有亲戚关系的门生家中，说不定还能被多包容一二呢。
盛紘恨恨想着，宜修见大娘子被刘妈妈扶着，抽泣着出了门后，连忙安抚着盛紘。
“三郎宽宽心，别与大娘子怄气了。”
“唉，原想着人岁数大些，脾气也该温和些，我瞧着大娘子脾气越来越不好了，竟然直接跑到你屋里跳脚骂人……”盛紘长长的叹了口气，“还对你动手动脚的，刚才没扭到吧？”
“妾身没事。”宜修见盛紘这么生气还能想得起来关怀自己，温柔的笑了笑，“大娘子刚刚话里话外都是怪妾身吹枕头风，可三郎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承儿和五姑娘能有什么将来，无风不起浪，不知道大娘子怎么会想到这个？”
“还不是前几日与大娘子谈起给如兰选婆家的事，我说如兰不适合高嫁，随口提了句寻个有前途的举子也好，谁知道大娘子怎么就自顾自的想到了海承的身上。”盛紘想起刚刚的事还是生气。
虽然他那时候确实想过方海承，却也没明说啊，这老夫老妻竟也是有点心有灵犀的意味的。
“那……刚才三郎说的既然是气话，自然是做不得数的，大娘子脾气是急些，但也是爱女心切，三郎消消气，之后还是哄哄大娘子吧？”宜修特意把话说反过来，试探盛紘的反应。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什么做不得数，我说定了就是定了。”盛紘正恼火呢，想到自己还要去哄大娘子，岂不让她日后更加跋扈，“怎么，你也觉得我处置的不妥？”
“怎么会。”宜修坐在盛紘身旁，轻声道：“说句私心话，单论我是承儿的姨母，承儿若能得一位像如兰这样家世品性的姑娘为妻，对承儿和方家，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只是对如兰来说，嫁到方家，属实是低嫁了，我总不能只看娘家的好处，就一力促成不是？”
盛紘听的心里舒服了些，宜修又道：“先前三郎对承儿说，因着墨儿与承儿没缘分，今后承儿的婚姻之事便由三郎操心张罗，怎么也想不到三郎会将五姑娘嫁于承儿……外面人知道了，怕是都要称赞三郎礼贤下士，重诺守信呢。”
“嗯？”盛紘眼睛一亮，“意儿说的有理啊。”
“不过，此事大娘子这般反对，怕是终不能成吧……”宜修装作为难道。
“哼，她那愚蠢的妇人，只会耍脾气，别的一概不知。”盛紘气呼呼道，“你听她话说的，好像我要把女儿卖了似的，那是她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吗？”
“承儿是个老实孩子，若成了亲，一定也是个敦厚温良的好丈夫，大娘子没怎么留意过他，说不定不知道承儿的好处，待知道了，也就不会这么反对了。”宜修劝道，“或者这事也该问问孩子们的意思？长枫先前定亲，不也见了谢家姑娘一面吗？如兰和承儿逢年过节也是见过的，不算盲婚哑嫁，若是他二人都不愿意，此事也就罢了，总不能成一对怨偶吧？”
“嗯，还是你想的缜密，大娘子若得你一半，也不至于这场闹剧。”盛紘点点头。
“我想，承儿若得知三郎将嫡出女儿许给自己，怕是要感激涕零呢，还是先问问五姑娘的意思，省得承儿答应了，五姑娘瞧不上他，承儿怕是又要难过了。”
“没错，海承别的都很好，就是心思太细，懂事的有些过了。”盛紘摇头感慨道，“也不怪他，长日寄居旁人家，心里难免有些惶恐。”
“三郎也是一路考上来的，自然知道其中不易，不过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承儿得这几年历练，于他日后总是好事。”宜修见盛紘对科考艰辛颇有感触，顺着说道。
“不错，他若一直在家乡中读书，也未必能有这一年来长进如此迅猛。”盛紘满意的点点头，长身而起，“问如儿的事，怕是指望不上大娘子，还是我这做父亲的去吧。”
“现在吗？”宜修想着大娘子才回去，怕是要拉着如兰好好诉苦一番，倒不如看看如兰怎样应对，也好知道他二人感情究竟如何。
“三郎才发了好大的脾气，若是一会儿去了，见五姑娘犹豫些，或是大娘子在，怕是三郎又忍不住要动气了。”宜修嗔怪着拉着盛紘坐下，“这样的大事总不差一天，明日平心静气了再去，好不好？”
盛紘想想也是，要是再遇上大娘子，两人当着孩子吵架就不好了。
微微一笑，“好，好，都听你的，明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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