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墨兰拿了吃食和衣衫来到盛家祠堂。
“四姑娘,主君罚三公子在祠堂罚跪,这……”看门小厮为难道。
“父亲令三哥哥在祠堂侍奉祖先,可没说他要在祖先面前挨饿受冻,更没说旁人不能来祠堂侍奉祖先吧,为何拦我?”墨兰眼神凌厉的看向两个小厮。
“是……那四姑娘便进去吧,可是这么晚了,还请姑娘快些。”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为墨兰开了门。
“三哥哥,三哥哥……”墨兰走进去,见长枫跪在堂中央,心头难过,低声唤道。
“你怎么过来了?”长枫本来正眯着打盹,见墨兰来了瞬间清醒,“父亲肯让我出去了?”
“出去什么啊……我来给你送些吃穿。”墨兰叫云栽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长枫爱吃的鱼脯,紫苏梅子,还有一件披风和一套护膝。
“我怕你一直跪着撑不住……你饿不饿,吃些东西吧?”墨兰皱着眉头,“太晚了,我不好带明火所制的食物,你先吃这些垫垫。”
“好,好,还是妹妹心疼我。”长枫一手鱼脯一手梅子,吃的狼吞虎咽。
“你啊……”墨兰看长枫吃相粗鲁,看来的确饿了,想埋怨的话一时说不出口,跪坐在一旁垫子上,叫云栽为长枫系上披风。
等长枫吃的速度逐渐慢下来,墨兰才柔声道:“三哥哥,我这次来,不只为了给你送这些,最关键的是这个……”她从食盒最上层拿了出来,是纸笔。
“你好好写一封认错信,言辞恳切些,明日我叫人送到父亲面前去,不然你这样跪着,也不知道跪到何时。”墨兰语气哀伤。
“好妹妹,果然是你有办法。”长枫擦了擦手,准备提笔就写。
长枫一向文辞华丽,写个漂亮的认错信不在话下。
墨兰却按住他,“三哥哥,我不是有办法,是你真的要知错,前两天我就与你说过,不要与袅音馆有什么牵扯,你不听,如今被关在这里,还不后悔吗?”
“我……唉。”长枫放下笔,“那女子父亲从未收房,想来是没那打算,若是家里养着,将来许给我们哪个兄弟做个贵妾也未可知……”
“你被猪油蒙了心啦?”墨兰不敢置信的看着长枫,声音都高了些,眼见祠堂的烛光影影绰绰,墨兰心有顾忌,低声道:“就算父亲还没收房,那也是父亲的人,哪有你惦记的份,至于做什么贵妾……看看你如今跪在这的窘迫样子,你觉得父亲想把她给你做妾吗?”
长枫想起傍晚那一通好打,默然不语。
“三哥哥,如今你正是该议亲的时候,二哥已经议定了,马上就是你,这时候你更该谨言慎行,就算装也该在爹爹面前装装恭敬啊,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墨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长枫。
“你瞧你现在说话,简直没有女孩子的活泼天真,倒像个女夫子一般。”长枫玩笑道。
“你……”墨兰怒拍了一下长枫。
“哎呀,疼。”长枫装作受了重伤一样。
“你就该疼,记吃不记打。”墨兰堵着嘴别过脸去,“快写,写完我还要拿走呢。”
“是……”长枫见墨兰真的生了气,他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只是嫌她唠叨。
长枫才情甚好,半刻便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言辞恳切的“认错书”。
“呐,你拿好了。”长枫递给墨兰。
墨兰大掠看了一下,“行,那你便在这里好好思过,我走了。”
长枫撇嘴道:“你算是和思过认错过不去了。”
墨兰没搭腔,收好了信和剩余的吃食,与云栽一同离开。
第二日清晨,她便亲自拿着信在院里等着盛紘出来。
盛紘上朝早,一般他出门的时候儿女们还尚在屋里收拾,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墨兰穿戴整齐站在院里。
“墨儿,这么早你站这干嘛?”盛紘奇怪道。
“爹爹,女儿收到三哥哥的小厮送来的认错信,三哥哥在祠堂,一想到自己这般糊涂便无心茶饭,送去的吃食几乎没动,只想要份纸笔向爹爹悔过。”墨兰将信双手奉上,“这便是三哥哥的信,还请爹爹看看吧。”
到底是自己儿子,盛紘见长枫这次态度倒好,便软了心肠接过信,“好,那爹爹路上再看,现在爹爹得去上朝了。”
“墨儿恭送父亲。”墨兰侧身站在一旁,乖巧的行礼道。
盛紘见女儿这般懂事,心里涌过一股暖流,长枫要能有墨兰一半懂事,他也可少操些心了。
盛紘走向盛府大门,突然想起墨兰小的时候,自己领着她来宁懿阁的情景。
墨兰与长枫,本是一母所生,如今性情却很不同,除去性别的原因,怕也是因为送到不同院子长大的缘故。
长枫在大娘子院里,大娘子只会让他不愁吃喝,却不会与他谈心交流。
长柏虽然常与长枫讨论书本,可是长柏自身课业繁重,大半精力还是在自己学习上。
因此,长枫说不上被教坏,但也没被教的多好就是了。
而墨兰入了宁懿阁,虽然恕意不怎么说对墨兰如何费心,但他也不傻,墨兰日渐稳重,懂事,与从前那个动不动便哭的小姑娘大不相同,这定是恕意尽心教养的结果。
如此想来,盛紘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他把长枫也送到恕意膝下,会不会如今的结果会大不相同?
他坐在轿子里,看着长枫恳切的认错信,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