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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途(二)

渊途

渊途(二)

在为期8天的路途中,他们不算一帆风顺。行于大片山地与荒野,他们不得不时刻防备藏匿于大地阴影的危险。为此,琳还特地在中途的铁匠铺现场指导铁匠打造了一把制式术士杖,轻合金的杖身蚀刻着美丽但不花哨的纹路,持握处选用了革制材料,一枚兼具干涉增强和能量储存的晶体被牢固地安置在杖尖,笼着半月形的外壳,反射着冷冷的白光。法杖长长的,预留出来一个瞄准的小孔。

前方的夜色亮起了一团虚实不明的灯火,那是驿站青瓦檐下风中摇曳的煤灯。琳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眉头舒缓下来。

“左面,黑狼!”随行的猎户朝琳大喊,车子震动了一下,它们扑过来了!几声震耳的枪鸣,车子右侧传来了物体在地上摩擦滚动的声音。几乎同时,一束发光的射流精准贯穿了黑狼的头部,血液蒸腾的滋滋声和利齿的碰撞撕咬混合在一起。琳旁边的木板突然被咬穿,她尖叫起来,甚至盖过枪声。她回过神,看着车厢上的大洞和拿枪瞄着洞口的猎户。

“为什么驿站旁边还有怪物啊!”琳睡个好觉的期望落空了。她拿着余温未散的法杖,倚回凳子上。

“你放心,驿站有专门守着的人。”

琳看着前面飞速奔来的驿站,几个武装的士兵在房子边巡逻。这是一路上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驿站。明天,她就能看见帝国的城防炮和高耸的边境墙。

驿站的主人迎接了他们,饿了一天的马在草料堆前不停咀嚼,琳站在驿站前的空地上,看着猎户借着煤油灯反复擦拭着枪。屋里另一伙人也是来明斯顿城的,他们屋前架着一个简单的小布棚,里面堆着装满了戏服和道具的箱子。

原来是一个剧团,应该是哪里的小剧团,想借着这次庆典提高知名度。要不也不至于在荒郊野岭赶路。

翌日,琳在马车上醒来,昨天睡得太死了,老李给她抱车上的时候都没醒。

“呐。”旁边的猎户从兜里掏出俩煮鸡蛋。

琳接过来剥起了壳,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公路和草原。越来越多的人和车出现在大道上,一个喷着云雾的蒸汽车辆眨眼间从琳的马车旁超过去,马车甚至稍稍倾斜了一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属和齿轮装饰的机械结构,听着渐行渐远的活塞律动。她的国家可没有这样的东西。

一阵轰鸣从远处的轨道急速逼近,琳赶紧换个方向望过去。一列钢铁巨物出现在视线尽头,烟囱里滚起的白雾笼罩在泛着铜黄色光泽的车厢上。它咆哮着奔来,蒸汽机宛如一颗燃烧的心脏,在钢铁铸就的身躯下搏动。

要不是琳看见了车厢外高栅栏边站着的人,她一定会以为这是一辆装甲列车。车厢上的炮台将炮口朝向天空,但在水蒸气团的遮挡下,有种炮口对着自己的错觉。

列车从道路边飞驰而过,车厢里和露台上的人们也在望着路上形形色色的车辆。一个捧着书的女孩看见琳,朝她挥了挥手,热情地笑着。琳给她做了个鬼脸,列车太快了,琳没看清她之后表情,但好像笑得更开心了。列车上的炮台给了他们放心乘坐的资本,自从各国将防御武器搬上列车后,那些掠夺者和流浪者再也没接近过。

“这些玩意儿就是比马好使呀。”老李感慨着,扬鞭打了一下马,马嘶鸣了一声,和着渐远蒸汽机车的轰鸣回荡在平原上。

快到正午了,边境墙的缩影从地平线上慢慢站起,看着渐渐清晰的边境墙,琳想起了它的历史。它自抗争之初被修建,历经战火与重铸,见证了人类对神权轰轰烈烈的反抗与失败后人类的丧权。它将一直耸立在这里。

马车驶过城墙下的哨卡,进入了帝国的疆土。在边境车站,琳与老李道了别,买了一张去往明斯顿城的单程票。

“呜——”列车的鸣笛在站台回荡,燃烧室的烟囱飘散着白色的水汽,这是启程的预告。琳第一次踏上列车,列车员检了票,祝她路途愉快。

列车缓缓启动,她望着沿途飞速倒退的大片农田、建筑林立的城市与黑尘蔽日的工业区,最后抵达了夕阳泼洒的明斯顿城。

刚下列车,已经能感受到庆典的氛围了,在这开幕的前一天,最后一批赶来的艺术家、吟游诗人、剧团等匆忙地在货厢卸着货,琳拎着包裹走过遍布黄铜管道的长廊,坐上机械结构外露的升降梯,在齿轮的碰撞与吊索的摩擦中到了染尽橘黄光晕的大街,建筑上彩旗飘扬,路灯被挂上华丽的旗帜和串串的彩球,钟塔里一排排巨大的齿轮无声地转动,顺着精巧的传动结构推动着覆满镂空花纹的时针。琳呆在原地,在机车飞驰的路边欣赏着这座诠释着机械美感的城市。

站了许久,她沿着街边搜寻着旅馆,结果绕晕在管道般错综复杂的小巷,拿出来地图。

“哎?这为什么没有显示啊?”

“能为小姐效劳,我荣幸至极。不过,这里我也没来过,所以没有地图记录。”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你扔了,带在身上还占地方。”

“小姐,您这样我会伤心的。”

琳轻叹了一下,把地图塞了回去。

“您知道去附近的旅馆怎么走吗?”琳逮住一个路人问。

“我想想啊,往前直走出去,左转走30米到克林姆大街,走到西面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走100米左右,你能看见一个入口堆着集装箱的小街,往里直走,有一家旅馆,价格亲民,环境卫生。不过主干道上也有一家旅馆,但是太贵了,要是我,我宁愿睡在大街上也不去那个住一晚上相当于吃了3顿莫格诺斯定制酒宴的死地方。”路人耐心地回答。

“呃……”琳又被绕晕了。

“外地来的吗?”路人打量着她这身术士的打扮和手里的包裹。“我带你去,明天开始就好好享受一番庆典吧,期间酒水和各种食物全都免费供应哦。”

“嗯……等等,你说什么?全部免费?”

“那当然,其实是所有的费用都由政府承担了。”

路人带着震惊的琳穿梭在小巷里,这小巷怕不是能直接劝退来旅游的外地人,不过琳可不是来旅游的,她得赶快买上阿姆林顿港的船票,去往那个群岛上的深渊。

“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港口啊,现在能买到票吗?”

“不能,港口在维护,大后天才能启用哎。这么急着走啊,真不留在这享受享受?”

“嗯,比起盛宴,我有更重要的事,比如救一个国家什么的。”

“噗!”路人没绷住,笑起来,“这个理由就像一头陷进泥坑里翻滚的驮兽一样有趣。”

“呃……呵呵。”

“反正你也走不了啦,好好玩上两天。现在这个世道,这样的盛大活动可不多见。”

“啊……也好。”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目的地。

“走了,拜拜。”路人拍了拍她的肩,“玩得愉快。”

她正想道谢,人已经不见了。她定了两天的房间,拿了钥匙,进屋放下了包裹,看了看墙上嘀嗒作响的机械钟。

晚上8点了,先吃点东西吧,琳掏出干面包,想了想。到一个地方怎么能不尝尝特色美食呢?走,出去吃!

老板在柜台前看书,见一个外地人这么晚出去,提醒了她一句:“今晚城防军还没进驻呢,这么晚出去小心点。”

“好的,谢谢!”琳挥了挥手里的法杖,关上了门。

街上行人稀少了起来,一排排煤油灯将大路照得通明,而小巷却一片漆黑,偶尔泄露出几家灯火。没有阳光的照射,金属装饰物和建筑散发出阵阵寒气。琳看见一家巷子深处的小酒吧,虽然没有招牌,但旁边的装饰和字体体现出主人的自信和品味。她决定去碰一碰,亮起一盏法术的白光走进巷子。

鞋底在排水系统的挡板上踩出震荡的回音,她走近半开的哥特装饰的门,温暖的光晕从门缝流出,化开在阴冷的地面上。

吱——,门被推开了,琳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性站在吧台后,穿着一件灰色的半袖,厚实的棕皮革腰带上挂着褪锋的维多利亚制式利刃和老旧生锈的野外探灯,宽大多褶又粗糙沉重的工装裤上多缝了几个梭织材料的口袋,配合着腰间坠下层次分明的防护软栅,有些机能风格。他机械打造的左手托着一个小杯,带着两道疤痕的右手将一瓶蓝色的酒倒进小杯,然后迅速翻进调酒杯里,将调酒杯与下面的杯子扣起来不停摇晃。他倒出调好的酒,递给吧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流浪汉。

“来点什么?酒品,还是小食?”他用充满磁性又沉稳厚重的声音问。

琳看了看他身后的单品板,注意到了旁边一个褪色的骑士徽章,原来是个骑士。

“一份小牛排,一杯马天尼,请随意发挥。”琳将法杖放在桌子上,笑着看着他。

老骑士也朝他自信地弯起一下嘴角,从吧台下取出冰块。同时,吧台后面的小门里传来煎肉的滋滋声。

琳坐在流浪汉旁边的一桌,看着颓废的他喝了一口后把头埋进脏袍子里。

“砰!”门被撞开了,几个醉醺醺的玩意走了进来,灰色的平顶熊帽,坚韧的护肩和护臂,以及带齿的弯刀。哦豁,赏金猎人。

“阁下有何贵干,如不点单请移步门外。”

这群赏金猎人为了钱财愿意接下任何委托,赚来的钱很可能又被挥霍在了赌场和妓院。她厌恶地扭过头,斜着眼盯着他们。

三个赏金猎人瞅了瞅,朝着琳走来,嘴角的口水差点就要留下来了。她刚准备抄起法杖,一根弩箭钉在了桌子上,她一惊,手停在了半空。

“来……小妹妹……嘿嘿嘿……”一个赏金猎人摇晃着走来,手里提着一把没擦干血迹的猎刀。“要是不听话,我,我就……把你……”

琳悬在半空的手不自觉地震颤起来,她没想过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她的本能让她反抗,但她看着后面两个赏金猎人弩上的重箭,闭上了眼睛,眼角一丝泪光闪烁。

老骑士看着琳颤动着上扬的嘴角,握紧了那把制式利刃。

“你TM也别动!”一个赏金猎人将弩对准了老骑士。又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流浪汉,露出了不可一世的鄙夷神情。

赏金猎人狞笑着将手伸进琳的衣服,她突然爆发了,一记耳光扇啪一声在了那扭曲的面容上。他捂着脸连连后退,一下挡住了瞄着琳的弩手。弩手没来得及开火,一阵强闪光晃瞎了弩手的眼睛,刹那间炽烈的火焰自杖前爆燃。

那个赏金猎人一下子大叫着跪了下来了,下意识地,琳的火焰有了一丝小小的扰动,当琳重新汇集因扰动散开的火焰时,已经迟了。那一瞬间,赏金猎人拿着猎刀,子弹出膛似的刺了过来。

琳的火焰散开了,刹那间的惊慌彻底打散了因愤怒燃起的烈火。消散的光芒后,那副扭曲又得意的面容仿佛宣告着琳的失败和死亡。

一把利刃划破空气的嘶鸣。

那把维多利亚利刃无比精准地瞄着他的心脏侧扎进去,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他没有倒下。

猎刀飞速地朝琳胸口刺来,瞬间逼近了琳,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突然断开,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她听见刀贯穿骨肉的声响,弩箭打在什么东西上响了一下,一声木板碎裂的声音后,自己前面好像压了什么东西。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吗,不,剧痛一会儿就会从心口传遍全身,她听着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声响。终于要死了,她感到……无比轻松。

“还好吗,小姑娘!”

叫一个死人又有什么用呢?

她睁开了眼,准备看看她死前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她哭了,几乎是一瞬间,她看着自己胸前的流浪汉两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把猎刀,心脏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半边墙壁,刀尖贯穿他的身体,抵在自己的衣服上。另一把餐刀精准地飞进赏金猎人的咽喉。旁边两个弩手被凳子砸昏了过去,躺在地上。

琳睁着眼睛,但是翻涌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的嘴也张着,僵住了。

她隐约看见老骑士将她扶起,让她靠在了桌子旁。不知何时,外面几个警察进来看了看,将赏金猎人拖了出去。她趴在木桌上,悄无声息,泪水早已顺桌面流下,浸湿了衣衫,浸透了地板。

又不知过了多久,琳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已经挤不出一滴泪水。

11点,她哭了近3个小时,现在她大脑一片空白。

老骑士托着一杯酒,坐在了琳的对面,琳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他。

“刚调的,多加了一块糖,甜食总能让人心情愉悦,如果你想的话。”老骑士将酒放在琳的面前。

“他不值得为我而死。”琳机械地说着,语气近乎可怕。

“老卡特……他叫老卡特,没了双亲,没了老婆,也没了子女,房子也被火烧了,每天饿着肚子,混着日子,唯一的期望就是每晚来到这儿,喝上一杯先现调的烈性斯波卡特斯。”老骑士平静地说着,“他自己说,他早就死在了那场火灾里,唯一的奢望就是能用自己这条命换一条别人的命。”

“我……我不配,我不配他以命换命!”少女锤打着桌面,欲哭无泪,桌上的酒翻起层层涟漪。“如果他知道……他知道我……”

“孩子,不必自责,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也不必背负过多。”

“如果没有我,他甚至能享受一个星期的庆典!”少女沙哑地喊出来,暂时失了声,不知道嗓子里还在抽噎着什么。

老骑士也沉默了,起身进了吧台后的小门,不一会儿,他出来了,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小牛排,石板的余温继续煎着厚实的肉排,黑胡椒酱从牛排上慢慢流下来,点缀的西兰花和洋葱也散发着清爽的香气。

“饿了吧,这份牛排和这杯酒算我请你的。你不是很期待我的手艺吗?尝尝吧。”

琳看着已经被切成适宜大小的牛排,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老凯特实现了他的价值,他希望你也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老骑士望着琳,“那就先替他好好过一个庆典吧。”

琳将最后一片牛排塞进嘴里。

“我会的。” 琳挤出一个凄美的微笑。

喝完那杯酒,琳失意地走出酒吧,临行时,老骑士站在光暗交融的门口,语重心长地嘱托了她。

“孩子,如果没有力量,就不要对任何人怜悯。”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睡着的,但清醒地在早上5点起来。昨晚,她朦胧地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死亡”前的自己。

她掏出床边包裹里的水瓶喝了一口水,突然想到今天开始食物免费供应,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

她认真地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有些土灰的脸时,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洗漱洗澡了。还好,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是香味淡了些。

琳进换下了衣服进了浴室,她进去的一瞬间懵了。

我去!为什么厕所和浴室都这么离谱!琳虽然见过各种奢华的场地,还是被这蒸汽朋克风格的浴室震惊了。看看这地砖上的机械花纹,这肆意暴露着齿轮与传动杆的吊顶灯,还有墙上一排充满工业设计感的压力按钮,你管这叫浴室!

她扭着淋浴器管道上的金属阀,当温热的水突然烫了她一下,她才发现这东西可以调温度。但是这阀有点……灵敏过度,在某一个位置时,轻轻碰一下,就能从冰冷的西伯利亚变成熔化的地心。

琳调好温度,把浴缸的阀拧开,接着跑去按那排覆着橡胶的按钮。

哎?这是什么,好像没有反应;这个居然能调灯的亮度;还有暖风!还可以调温度!……琳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一个个按着按钮,像在寻宝一样,忘了自己是来洗澡的。她突然感觉小时候用的皇家浴室除了装饰,可能不及这里的百分之一。

“哗——”浴缸的水溢了出来,顺着白色大理石砖的缸壁瀑布一样淌下来,溜进地面的水槽。琳跑来关闭了阀门,泡进蒸腾着雾气的热水里,一阵小小的灼感瞬间灌满全身,变成了源源不断的暖意。

她双手抱着膝下坐在浴缸里,头露出水面,散开的黑色长发柔顺地浮动在水面上。她时不时憋一口气,嘴在水面下吹着泡泡。

要不是肚子里空空的,她可以在这儿泡一上午,她用沐浴露仔细地擦了一遍身子,用水冲了冲,洗了一下房间里的浴巾,擦干了身上的水分。

她换上一套干净的服饰,带着棱角的兜帽环在颈后,衣领向外翻折铺平,长袍似的硬质面料自然垂落。柔和浅紫色与鎏金黑色相映的衣物上,规整几何形的衣兜和两条从肩部坠下的比衣服稍长的饰带一齐营造出错落和层次,贴身而又不拥挤。白色的衬衣泛着长长的褶纹,和肩部的条带与浅浅的花饰中和着外衣的尊贵,显出一丝休闲活泼的风格。她穿上一条稍微宽松的浅黑长裤,将衬衣的下端埋到裤子里,拿起长长的制式法杖出了门。

刚下楼,琳就听见了附近演出地点报幕人的开幕词。琳随着人流走过去,路边无数被精心装点的甜品店、酒馆、装饰品店进进出出着形形色色的人,琳跟进去,看着眼花缭乱的食品和商品,一个大大的“免费”覆盖在价目表上。他们穿着或正式或华丽或古怪的服装。从今天开始,人们搁置一切烦忧,在庆典中放下矛盾和隔阂尽情享受,展示着最真实的自己。琳看着结伴出行吃喝玩乐的学生;围观着随现场音乐当街斗舞的两个沙雕;目不转睛地盯着街头魔术师优雅而风趣的表演。琳和路上偶遇的另一位术士聊了一会儿,发现她也是外地来的。

是什么能让一个国度如此地强盛与富庶,在自己的国家,这一切的一切只能是上层阶级依靠剥削得来的特权。琳想起了那一座座林立的工厂,烟尘自轰转的钢铁中腾起,是破坏环境的千夫所指,亦是供养文明的工业脊梁。

“小姐?”

谁?琳回过头,发现一个男生站在自己的面前。也许他觉得自己看起来是一个贵族小姐,拙劣地行了一个通用礼仪。琳看着强忍尴尬的他笑着漏洞百出地行礼,居然过分可爱。

“啊,有什么事吗?”琳看着这位穿着黑色西服社交装的男生。可能是哪里来搭讪的小青年吧,真有意思,要是我出生在这座城市,可能真的会动心吧。盛大的庆典为这种事情提供了无比肥沃的土壤,她一路上就看见不少的结伴的小情侣,有的甚至当街撒起了狗粮。

没等男生解释,路边正弹奏的吟游诗人一边变着调子一边起着舞凑过来,向他俩抛了个暧昧的眼神。听着那个曲子,琳仿佛站在了婚礼大堂,而这位诗人的几十位听众也齐刷刷地看过来。这个环形建筑包围的广场上,早晨的阳光透过楼群唯一的缝隙,正好照在了他俩身上。

艹……琳无语了,她赶紧压低了高高的帽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男生瞥了一眼绕着他们起舞的吟游诗人和一广场笑着围观的人群。这什么阵仗我去,我TM直接社死!

他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这位抱着法杖两腿夹紧哆哆嗦嗦的术士小姐,她帽子下的小脸马上就要熟了。而且,法杖上是不是有一丝火花……

“那个……”他刚说俩字,围观的群众一阵惊呼。他彻底尬住了。

“你给我过来!”琳拽起他的衣领带着他急速飞奔逃出了广场,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小胡同溜进去。男生一脸无辜地被那根法杖摁在了墙上,看着她恨不得把他砌进地缝里的眼神,庆幸自己还活着。

“你,你……到底有什么事,赶快说!”琳狠狠地盯着双手举过头顶的男生,质问的声音也在颤抖。

“你别误会,我……”他感觉自己就像刑讯逼供时的犯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琳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话,准备她表情一变就开始疯狂求饶。

“我……就是一个本地的志愿者,负责……给游客当导游。我看你……”

“看我什么?”琳凑近了一下,他感受到了杖尖传来的压力。

“对不起!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我看你是从外地来的,就单纯地想给你当个导游,手……手下留情啊小姐!”

琳叹了一口气,把法杖放了下来。她掐了掐自己发热的小脸,望胡同外望瞟了一眼,长舒了口气。

“我不需要导游,你走吧。”琳转过头,把他丢在身后凌乱。

“可是有些场所没有通行证进不去,你还没办手续呀。”

琳惊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

“你 怎 么 知 道 我 没 办 手 续?”琳笑着问他,他感觉到了一丝渐起的杀意。

“我,我听了你和另一个术士小姐的对话,我只是怕说话的时候尴尬,才想确认一下你是外地人啊!千万别误会!”

“那你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小姐,我拿这个学期的学分担保!”他突然严肃了起来,立正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很抱歉给您带来的不便,请允许我弥补之前的过失!”

哎,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呢。“行吧。”琳看着画风突变的小伙子,“我记得志愿活动也计学分吧,算了,好好带路吧,导游。”她伸出右手,“我也为您道歉。可以叫我‘琳’。”

小伙子也伸出右手,两人握了握手,之前的闹剧就当无事发生。

“克雷姆德。叫我‘铁都侦探’也行,我同学经常这么叫我。”

琳笑了出来,“行行行,小侦探。”

“如果你没吃饭的话,我特别推荐前面一家林顿堡的连锁餐厅,食材和口味是同类型餐厅最好的,就是价位贵了些,不过,你知道的。”

“白嫖好耶!”钟塔的时针转过正午,金属碰撞的报时声撞开沸沸扬扬的人声传过来,两人走过正在举办解密活动的小街,到了那家林顿堡的餐厅。

哇,好多人,谁能拒绝白嫖呢?琳费了好大劲找了两个空座,招呼克雷姆德坐过来。他们点了餐,等待着菜肴。

“那边有解密活动,你不去试试吗?”

“我得先依着你来啊,哪有导游自己跑去玩的。”

“一起去看看?还有活动奖品呢。”

“别指望我拿奖品啊,侦探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两人说着,服务员走过来,把菜放在桌子上。瓦罐里的牛肉和洋葱溢出卤香,一个小盆里装着热气腾腾的红色的蔬菜汤,里面躺着番茄和甜菜,还有一盘乳酪盖着的时蔬,奶香的融化乳酪下透露出土豆的金黄、西兰花的翠绿和甜萝卜的雪白。

两个人享受着美食,餐厅外进来一个滑稽的小丑,用风琴拉着幽默的小调滑步进来,他挨个餐桌用夸张肢体语言和食客交流,逗的人们哈哈大笑。小丑走近琳和克雷姆德,两指从兜里夹出一束红色玫瑰,在克雷姆德前面晃了晃。克雷姆德刚伸手去接,小丑一躲,把花递到了琳的手里,朝琳鞠了个躬。琳一边笑,一边看着被戏耍的尬住的克雷姆德。

吃完饭,两人走回小街,发现解密活动已经结束。计划改变了,他们徒步前往中央大剧院,那里下午5点有一场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的盛大演出。

“砰!”远处一声巨响传来,接着传来了一阵叫喊。琳停顿了一下,拿下背上的法杖冲过去。

当琳跑到爆炸现场时,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训练场,在举办摧毁障碍物的比赛。她气喘吁吁地长呼一口气,坐在训练场旁边的长椅上看了起来。

“怎么……跑这么快啊,差点……追不上了。”克雷姆德也大喘着气踉跄地坐在长椅上。

克雷姆德呼吸逐渐平复,看着训练场里意气风发的选手和跃跃欲试的围观者。

“哎,你不去试试?第一名奖励可是茵维尼亚学院的尖端魔导书。”克雷姆德瞅了瞅琳,自信地笑了笑。

“啊?你怎么知道的?”茵维尼亚的魔导书是全大陆质量最高的,也是最稀少的,没有哪一个术士能拒绝一个趁手的优秀施术装置。

“前几天学校侦探社没事干,就稍微调查了一下所有活动的奖品,那些未公布的神秘奖品我都知道。”克雷姆德的声音越来越低。

“也许这把法杖就够了。”琳扭过头继续看着比赛。

“质量很好的,不像那些劣质的魔导书,不存在放个法术把书烧了这种情况。”克雷姆德左右探看了一下琳,“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刚才有小虫子飞眼睛里了。”琳装着揉了揉眼睛。

“哦……就是只小虫而已,应该没什么事。那个,现在才一点半,时间很充裕,附近有一个历史古迹,反抗军弃址,去看看?顺便我给你讲解一下。”

琳正要说话,突然被打断了,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女学生……呃,应该的是个学生。

“呦,这不侦探社社长吗,怎么出来勾搭女生了?”她斜着眼看着两人,一身张扬的黑服衬托着雪白的皮肤,让她有一种道上大佬的感觉。身边的两个小跟班跟风指责着克雷姆德。

“啊,随你怎么想,我们走了。”克雷姆德拉起琳望外走。

“哈哈哈,看看你刚才为那点可怜的学分献媚讨好的样子,走吧!”她特地把嘴张大,露出俩两个小尖牙,大声笑着,生怕两个人是聋子或者瞎子。

琳还回去一个锐利的目光,“这谁呀?不像人类。”

“不知道哪来的转校生,之前就被保送特别行动队了,来混个文凭,她对谁都那个样,包括对她的小跟班们。”克雷姆德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学生和小跟班朝他俩竖着中指。

“骂回去呀,她动手你们就打回去。还有,特别行动队是什么。”

“你觉得我能打过吗?人家是血族,能空手放一堆你没见过的隐晦法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要是没那个能力就进不了执行特殊战争任务的行动队了,以后看见这样的人赶紧走。”

琳默不作声。这样的人只会败坏了他们自己种族的名声。

琳不放心,回头又看了训练场一眼,那个血族抢过了那个冠军学生手中精美的法器,大笑着变出一把血液凝结的尖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其他在场的人对血族面露鄙夷,但又不敢真的动手。冠军怒气攻心,指着血族的鼻子说了一句什么,血族当着面把那本法器撕成了碎片。

“千万别过去,这不关你的事,小心你自己!”克雷姆德叫住挣脱了他的琳。

“啊,谁说一定要过去呢?”琳跑进了最近的居民楼上了房顶,她抬起那根法杖,的视线顺着笔直的杖刺过去,看着矛盾激化的两人,血族已经把刀抵在了冠军的脖子上。一颗带着小小想法的种子早在她心里萌发,她需要一个契机来证明它。

“都隔了这么远了,这法杖射程根本不够!万一误伤了别人你就进监狱了!”克雷姆德企图拦在她的身前,却先被她拦住了。

“你走吧。如果有人发现我们,我会为你证明无罪。”琳并不冲动,反而,她现在无比清醒。

“到底是什么执念啊!”克雷姆德劝不动她,退后了几步,看着琳拿着,啊不,端着法杖,坚定而犀利的眼神从杖前月牙的小孔穿过,那不像一个术士,更像一个……猎人?

没有施术的能量聚集,没有释放时的能量逸散,杖前的晶体发出了一声枪鸣似的崩裂声,一瞬闪光的射流笔直地飞跃了整个街区,从楼宇的阴影中掠过,毫无偏差地穿过了训练场密集的围栏,然后能量稍稍偏了一下,击穿了那边发着红光的血刃。血刃伴随着闪光炸裂,飞溅的碎片在血族由得意转而惊慌的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克雷姆德震惊了,虽然他也没接触过法术,但他知道那绝不是人类释放的法术能达到的威力和精度。这是什么?法术?还是枪?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是真的吗?

那一瞬的声响被庆典的嘈杂盖过,吟游诗人的弹唱继续在街道飘扬,小吃店的吆喝挤满了来往的人群,克雷姆德跑过来,脸上挂满了好奇、喜悦,以及震惊的余波。

“我*法尔利姆粗口*!你这完全可以去城防军总部自荐了,你知道被司令发掘将是件什么样的事吗?像你这种人,在军区一个月的报酬就能买下阿琉克斯区的一栋别墅!”

“我住过了,很久以前。”琳重新扎了一下刚刚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看着面前这个激动的小伙子。

富婆养我!啊,呸!“咳咳咳……emmm……那个,该去游览古迹了。”克雷姆德差点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羞耻。还好没说出来。

两人到了昔日的反抗军弃址,涸井枯树,破瓦高墙,残垣断壁诉说着一段尘封但仍熠熠生辉的史诗。神族的压迫下,人类的星星之火在此燃起,拿着锄头、扛着镰刀、举着大旗的人们抗争天权,轰轰烈烈的革命烧红了这片大地,又被无情地熄灭。一个风化的石碑立在旧址前的小路上。

“星火不灭,人类不朽。”

是啊,人类的发展史就是一部斗争史,在这世界朝贡魔神的丧权时代,人类仍旧高举着明灯,行于黑夜。

“啊,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克雷姆德讲得投入。

“我也惋惜这段历史,神族的激进派剔除了和平派的异己,发动了一次旷世战争,大陆被重新洗牌,而神族的王牌依然压了在最上面。”琳想起了自己偷偷看的史书,某些国家的贵族为了稳固自己的利益,与神族结党,在那里,历史被轻轻地抹去,又悄悄地变形。

“看看法尔利姆、东国、中部第三世界和北境魔法联合体的飞速发展。神族自以为世界归服,坐在王座上骄傲地享受着世界的朝贡,认为现在人类笨拙的工业和技术不过是他们贡品的生产线,而不愿正视一秒这片正历变革的大地。”克雷姆德手抵着下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人类的弱小和无知并不会灭亡自己。”

“但傲慢会成为那些神族的坟墓。”

“再说了,我们不正在解决第二个吗?”

“什么第二个?”

“无知呀。”琳笑起来看着他,“最近的一次思想解放运动不就发生在二十年前吗。”

克雷姆德也笑了笑。“那弱小呢?人类先天缺乏法术能力的致命缺陷,是不可弥补的。”他说完,似乎有一丝失望。

“谁知道呢。”琳看着小小的石碑,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走吧,去中央大剧院。”

两人在古迹外的车站上了车,车子拐了几个弯,向西行驶在中央大道上,下午的阳光透过前窗从车头跳到车尾。前面坐满了去往各种活动场地的人,琳走到了后座刚要坐下去,和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惊讶了一下。

我去,这不之前那个血族吗。

怎么又让我遇到了,烦。

血族瞪了琳一眼,挪到了离琳最远的窗边。克雷姆德也走过来,俩人也对视了一眼,一个沉默,另一个哼了一声。

“我要是拿不到毕业证书,就当场让你的血液从体内爆开。”血族威胁了克雷姆德一句,更像是在出气。

琳刚要对线,旁边另一个血族拽了她一下,小声说,“实力不够别往上凑,她那一族是出了名的以实力为尊。还有,别把她那些破习惯往我们身上带。”

“怎么了?生气啦?让我猜猜,脸上这几道划痕刚刚痊愈吧?”琳的阴阳怪气起来,让血族更恼火了。

“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干的!”血族骂了她一句,接着话锋一转,“你很强,不像那些没有力量的渣滓。”

“话不能这么说吧,这辆车上的渣滓都看向你的时候,你的胜算可不多哦。不够的话,外面还有呢。”

“嘁。”车靠站了,血族粗暴地挤开人群下了车。

“你们好像都很怕她的样子,看她的时候,像在看……杀人犯?”

“虽然她没杀过人,但我们这些天天在学院能见面的人,还是少惹是生非。看过她侮辱和折磨人的手段,说不怕都是假的。”

“哦。”

“不要这么轻描淡写啊!”

我早就失去了拥有的一切,又有什么好怕的。琳看着阳光下飞舞的旗阵和快乐的人群。是啊,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过了一会儿,一个巨大的城堡式建筑进入琳的视线,车从巨大的正门前驶过,里面的红毯大道和金属墙饰在辉煌灯火的照耀下华贵无比,人们在花岗岩巨柱撑起的大厅中排队,最里面的一个大门上放显眼地张贴着一块云纹包围的大型剧目表。

“中央大剧院。”克雷姆德提醒了一下伸着头望那边的琳,“下一站就下车了。”

车靠了站,两人下了车,车站的街牌上写着几个艺术处理的大字“明斯顿中央大剧院”。车站前是一片开放大广场,他们走过去,随着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一起进了城堡。

琳看了一眼城堡大厅天花板上旋转的时钟,四点半,正好。接下来买票花了20分钟,排了19分钟的队。

好家伙,这么大。琳一进剧场,就被这三十多米高的巨大空间空置了。灯还未熄,人们纷纷在座位上坐好。这是琳第一次看戏剧,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刹那间,一瞬黑暗结束了人们的交谈,一束灯光打在舞台的中后方,随着佩剑的主角缓缓移动,戏剧开幕。

王子的父母被摄政王害死在晚宴上,自己的心爱之人也被虏走,他连夜出逃这个被篡夺的国度。无处可归的他被迫与底层人民生活在一起,破败的小镇上,他遇见了艾西利亚,另一个被流放的贵族长子。他们一起筹备起复仇计划,领导起一支叛军企图攻破那虚荣伟岸的高墙。然而,因为艾西利亚的失算,计划败露,摄政王下了巨额的悬赏令。在摄政王军队的围剿中,王子没有责怪艾西利亚,而是亲自前往王庭,在摄政王面前割下自己的头颅,让艾西利亚和几万部下免遭屠戮。

终幕,叛军被招安,艾西利亚独自流浪在世界各处,他发现世界上本应有比仇恨更美好的东西,而他也将带着王子的希望和期待重新开始。

戏剧结束了,人们纷纷惋惜王子。

琳和克雷姆德走出剧院。

“真让人惋惜,王子完全可以可以带着叛军突围,他有那个实力。可最终选择了牺牲,怀恨死去。”

“但他留下了种子,不是吗?”琳望着街上来往的人流,“如果仇恨凌驾了一切,人的初心终究会扭曲,从伟大的理想变成灭世的火焰。”

“而且,他并没有失败,至少他留下了种子。”克雷姆德笑了笑,“去吃个晚餐吧,剧院旁边有很多不错的餐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带你去。”

“东国菜怎么样,好久没吃到正宗的了。”

两人来到一个酒店,门店在庆典被装饰得更加华丽。黄色的龙纹灯笼高挂在檐角下,雕栏玉柱,飞瓦明灯。

琳一边吃着,一边听克雷姆德讲着东国的历史和文化。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想去看看那片曾征伐过神灵的昌盛国度。

“东国到底怎么打过神灵的,这比打过神族还离谱。”琳疑惑。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神灵都是团结的,这点同样适用于所有种族。而且,当年东国可是牺牲了几乎全部的有生力量。”

“所以,即使第一次魔神战争中有神灵的帮助,人类依然没有打过神族?”

“对,我们的缺陷,可不是几个神灵能弥补的,也绝不是能依靠别人来弥补的。”克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啊,对不起,我不该破坏这么喜庆的气氛,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琳看着悲观的克雷姆德,想起了一周前的自己。那不是对自己未来的迷茫,而是……惋惜。

晚餐过后,克雷姆德与琳在街边告别,琳告诉他明天不用继续给自己当导游了,他也笑了笑,拿出一张单子给琳,琳拿过来一看,没绷住。好家伙,满意度调查表。

琳给了个五星好评,签了个字,一边笑一边说:“你学分够了,明天好好玩去吧。你自己签个字就完事了呗,又查不出来。”

“单子上施过术了,我要是造假,明天教授就能打死我。但我是真心想帮你的。要不我总觉得上午那件事对不起你。”克雷姆德尴尬地说出最后一句。

琳打了个车,刚上车,听见克雷姆德在叫她。

“明年的庆典在法尔利姆的都城,一定要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继续给你当导游。”

“嗯。”

第二天早上起来,琳感到一阵空虚。居然没什么事可干了,出去随便逛逛吧。

她徒步走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栋栋建筑,到了海湾。港口上,工人们正维修着5艘停泊的航船。一艘船发出蒸汽轮机的轰鸣,烟囱冒着缕缕黑烟,那是在检查发动机。她站在海滩上,望着海的对面。

萨米,炎热的气候,林立的群岛,奇异优美的自然风光,以及强盛的部落联合。那里将会是她的终点。琳看见一个路过的锅炉工,脖子上搭着一条浸透的围巾。

“您好,请问这附近有铁匠铺之类的地方吗?”

“干啥去?啊,换行头啊,从这直走,那边有一个锻造厂,挺多人都去那委托造装备。”

琳道了谢,走过去。她找到接武器委托的工匠,详细描述了成品的各种细节。

“什么委托我没接过,但你这玩意我还真没见过,我试试昂。大概晚上就能完成,明天来取肯定保准!”工匠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不满意不收钱!这是我的规矩。”

“加油。”

琳在海边逛了一整天,她在海边夕阳的红晕下走回城里,在夜里的阴云、小雨和稀微的月光里睡去。

黎明时,天空才放晴,淅淅沥沥的雨还在飘着,琳在一束破晓的亮光下走回海港,取了锻造好的法杖,登上了船。

萨米,多么美丽的地方,能为那里换来百年的安宁,自己的人生便有了意义,即使是以他人的意义为意义。

锚从海底拔起,蒸汽轮机的轰鸣中,船起了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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