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

沈杰躺在地上，鲜血在他侧胸处渲染出一片红霞后，又顺着濡湿的粗布渗进地面，好容易在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沈妍蹲下来，轻轻牵起他的干黄的手，又盘腿坐着，像从前千千万万个夜晚一样，想哄着他唱歌，睡个安稳觉。

只是声音哽咽，断断续续落在风里，悠扬的摇篮曲在此刻却成了呜咽。

可突然间，沈妍手里的黑气再次袅绕，有一丝悄悄缠上了沈杰泛青的手，就立刻灼烧起来。

沈杰手上火星翕张着，血肉在碰到火星的瞬间都化为了灰白粉末，吓得沈妍赶紧撒开了手，站在一旁，眼角泪痕未干，又有新的泪水沿着痕迹再次流淌。

神仙牵起无措的沈妍再走得近了些，一点白色光源在他左手指尖聚集，信手在空中画了个简易的阵法，最后一笔落成时，所有的痕迹连同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泛起了莹莹白光。

等沈妍再睁眼，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沈家庄，没有神仙，也没有刺眼的鲜血。

只有一阵风轻柔地吹过，一点色彩在这空间内的一角悄然着色，刹那间所有的光束，鲜花一一出现并盛着天光欢欣摇曳。

远处有两个孩子穿着补了不知多少次的衣裳嬉闹着，抓着模样丑陋的风筝呼啦啦跑着穿过沈妍的身体。

“阿姐！你看我做的风筝好不好看？”

“好看！小杰最棒了！”

沈妍刚想追过去，他俩又慢慢远去，直至无影无踪。

忽地，沈妍顿觉肩上一重。只听见一个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妍？”

沈妍呼吸一滞，还未转身，泪水就已溢满了眼眶。

“这孩子，才这么久没见就不知道喊人了。”沈家阿萱嗔怪道，走到沈妍身前，笑着抹去了她的眼泪。

“辛苦了。”

沈家阿萱温柔地笑着，看着。还没过半晌，她的身影也渐渐淡去。

“不要不要不要，阿娘……呜呜别离开女儿，我不是灾星……呜呜呜，我，我害死了弟弟！”

沈妍的理智在阿萱的身影变淡时瞬间崩溃。

朦胧中，阿萱笑着摇摇头，说：“我家小妍，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也是最棒的姐姐，你永远都不是灾星，相信阿娘……好好活下去吧！”

阿萱的声音渐渐变得渺远，这个空间里所有的色彩和声音都在阿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解离。

一恍神，沈妍还是被神仙牵着，还是站在沈家庄里，有细碎的阳光穿透树叶洒落下一片阴影。

沈妍还懵懂着，泪水不要命似地往下掉。

“好啦，小哭包。不哭了。”

说着，他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株昙花，递给沈妍。又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挂在下巴上的泪珠。

神仙揉了揉她的发顶，即像是安慰，又像是许诺般开口道：“那个男孩的下场不会好。”

沈妍默然不语，盯着盛放的昙花看了很久很久。

“我能把它送给弟弟吗？”沈妍抬起头，明明是微微笑着的，神情却凄凉。

“今日是阿杰生辰，我昨晚一个人跑去集市买了小玩具打算做生辰礼的，可是，刚刚好像……”沈妍哽咽起来，再出声时却带起了哭腔，“可是刚刚，他们把它弄坏了。”

神仙笑着拍去沈妍身上的尘土，好看的睫毛投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当然可以。”

………

没等沈妍踏出一步，一股子腥甜突然涌上喉头，她一偏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鲜血如点点梅花般在土地上绽开。手里紧紧攥着的雪白色昙花被染成鲜红，从她手里跌落进尘埃中。

似是早有预料般，那人伸出手一拉，沈妍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怀里，他抱着沈妍紧了又紧，轻声叹道，三百年了啊，我终于又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