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缇娜的圆锯冒起火星,将一只仍在挣扎的四足恐鱼锯成两截。
“二队长,离汇合点还有多远啊?”
歌蕾蒂娅打开别在衣领上的通信器,又看了看手上的地图,叹了一口气。
“不远。”
虽然遇到了好几只身形庞大的恐鱼,但在两名深海猎人面前也只是几块大一点的碎肉。歌蕾蒂娅甚至能明显地看到劳伦缇娜脸上显出的百无聊赖。
“斯卡蒂呢?斯卡蒂已经到了吗?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你需要帮忙吗?”
“担心你自己吧鲨鱼。”
“我可是在好心关心你哪。”
听到斯卡蒂冷淡的声音从通信器里传出,劳伦缇娜鼓起脸颊,把那柄骇人的凶器扛到肩上,又转过身来看着歌蕾蒂娅,露出疑惑的神情。
“歌蕾蒂娅,你又在干吗?盯着教堂那边看什么看?”
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歌蕾蒂娅的眼神中露出些许茫然。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沉睡在回忆中的东西,久久驻足原地。
“二队长!还不出发嘛!”
“听见了。”
她抬起手中巨槊,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也划破她眼中的那一丝踌躇。
如果有什么感到后悔的事情,不要再让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就好。
“队长。”
“有什么事?”
“您知道我看了档案...那个叫歌蕾蒂娅的深海猎人,曾经和风笛学姐一起出过任务对吧?”
“......”
号角皱眉,回头远远眺望,却只能看到一片建筑废墟。圆号可能正在哪个隐蔽的角落向她发出这个灵魂诘问。
“我已经和她谈过了。她没有责任。”
“但我想要一个真相,队长。我不能接受风笛学姐就这么...”
“士兵,专注于你的任务,信任你的战友。”
“...明白。”
在战场上受感情摆布是大忌,号角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但她当然是在乎的。如果她真的不在乎,她根本就不会在任务开始之前特地向歌蕾蒂娅询问这件事。这不仅是为了确保与她合作可以放心,也是在追问风笛一去不回的那一天,歌蕾蒂娅做了什么——
“队长!”
被长号的大叫惊到,号角眼神凌厉,在下一个瞬间抬起盾牌,将悄无声息摸到自己身后的那张巨口挡在身前。怪物的肉质口腔正在不断蠕动,带着倒刺的尖利牙齿与金属盾牌来回摩擦,声音尖利而刺耳。
“队长,溟痕很难完全清除,而且还在向我们已经清扫干净的路线上蔓延。我们再以两个小队的形式行动可能会被分割包围。”
在号角发动盾牌上的大功率源石加热装置,将那只变形虫焚烧殆尽之后,大提琴用无线电向她汇报了情况。
“明白了,立即归队吧。这种情况下分散战力是自寻死路。”
说着,号角抬头望了望那座教堂,它高耸的尖端正指向天空,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毫无规律的星星在尖端所指的彼方流转。在这片冷酷的星空下,她打出了信号弹。
“号角,发生了什么?需要我回来掩护吗?”
“你可以继续前进,虎鲸。但我想先确认一件事。人类也有可能变成这副丑恶的样子,对吗?”
“...是的。”
号角默然,关掉无线电的外放模式,与表情僵硬的队员们面面相觑。
充满邪教徒的诡异镇子现在填满了怪物的血肉,虽然过程想象起来很恶心,但无论几人再怎么不想面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些血肉本来属于邪教徒。
“真是见鬼了。”身形魁梧的长号开始有些神经质地抖落粘附在那把巨剑上的敌人残骸。“维多利亚接下来要和这样的神经病碰上一碰?”
号角叹了口气:“如果能悄无声息洗脑这么多人,建立起一个庞大组织,并且成功颠覆了一个前陆地强国的海生怪物可以被归结为神经病的话,我想我们这些人就只能被称为低能。”
“别急着妄自菲薄,我们还有别的麻烦要处理。”
“歌蕾蒂娅?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教堂——歌蕾蒂娅说道,仰望教堂已经半塌陷的高耸的穹顶,然后弯下腰,在昏暗肮脏的地面上捡起一块怀表。那怀表的金属外壳已经被散发着微微海腥味的污渍完全侵蚀,但仍在努力保护表壳内侧的遗物不受玷污。
“外侧已经无法辨认了,但根据夹层里的照片推测,可能属于你们的调查员。”劳伦缇娜替歌蕾蒂娅描述起了这块表。有些微妙的是,她并没有用着她习以为常的讥讽口气。那严肃的腔调甚至让人感觉这是另外一个人。
“怎么了,鲨鱼?这么一本正经...”
“斯卡蒂,别跟我说话,我面前有不得了的东西。赶紧过来。”
已经朽烂的木制教堂椅早已不见踪影。月光透过屋顶上的破洞打在空旷的教堂地板上。在原本放置着拉特兰圣像的位置,只能看到一团奇形怪状的蠕动黑影。一点微弱的红光从黑色的膜状物中渗出,在那团不详的影子里不断跳动。
“这里的恐鱼,太弱了。”
且不说质量过于敷衍,连杂鱼引以为傲的数量甚至都不能保证。对于一处苦心经营的据点来说,在察觉到有敌人入侵之后,防御竟然还如此薄弱,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是在供养那家伙吗?”
也不太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优先把这东西弄走,已经产生的溟痕本身完全可以全部用来防御...
歌蕾蒂娅抿了抿嘴唇,决定放弃思考。
“鲨鱼。”
“就等着你发话嘞!”
带着几分狂放的喜悦,劳伦缇娜轻轻一跳,双脚离地,然后在下一个触地的瞬间猛地跃到空中。而地面上巨大的裂纹旁,歌蕾蒂娅也早已不见踪影。
狂野而聒噪的圆锯,静默却致命的槊刃,齐齐划破冰冷的空气,朝那颗不详的卵挥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