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和高二某班每周同一时间的体育课。
安然若素排排坐,小手一撑,与世无争地看着篮球场上男生们的飒爽英姿,毫无波澜地看着女生们鬼哭狼嚎似的犯花痴。
哦,还好,姓裴的那厮走了,看看,这些女生就这点儿出息,要不然,她们恨不得人家去个如厕都要恭送一番。
林芊芊来得实在:“安然,你还是别坐在这儿的好,被裴执跨的哪个小迷妹认出来还不得逮着你好好嘲笑嘲笑?”
安然撑着下巴的手挥了挥,皱着眉头,眼睛盯着篮球场上:“你挡着我视线了,让一让。”
林芊芊恼了,指着一旁傻愣愣的若素发火:“李若素,你是呆子吗?她都这样了你还让她来上体育课?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怎么说她?”
若素静静地看着她,眉目淡淡。
“好端端的,别骂人。”安然起身,挑眉,“别人都这么说我?”
林芊芊红唇一勾,幸灾乐祸道:“她们都说...”
安然抢她的话,声音扬了扬:“她们都说,我压根配不上裴衍,被甩了也是活该,对吧?”
“她们还说,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个李家的弃女,还敢勾引裴衍,对吧?”
若素透过余光看安然,她漂亮的大眼睛已然失了往日的天真俏皮,却平添了几分狠戾阴鸷,还有说不出的冰冷凶恶。
天使与恶魔,不过一念之差。
而她,却是二者的结合体。
安然的声音很高,围在篮球场旁的女生们不禁转身看她,好像发现了比男生们打篮球更有趣的事情一般,看表演似的围过来。
旁的人不知,林氏集团林小姐当然知道安然已重回李家,重获荣宠,即便现下暂和温言一起居住,李家大小事宜都会准许安然出场,若素都不一定能现身,其在李家的地位不言而喻,她自然不敢得罪。
林芊芊瞪起眼珠,吞吞吐吐:“你,你别那么看着我啊!又不是我说的!再说了,你现在是李家名正言顺的千金,谁敢说你!”
“怎么可能?她要是李家千金,那为什么不和李若素一起坐车回家?”人群中的某个女生说道。
“就是!而且她被裴衍甩掉之后,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个野男人,每天上下学都在一起,我上次还看到他俩抱了!真恶心!”人群中另一个女生慷慨激昂道。
安然笑,妩媚却阴森,就像罂粟花一般,即便知道是毒药,却令人甘之如饴。
她走过去,将刚刚慷慨陈词的女生打量了个遍,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小手搭在那女生肩上,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呼气,幽幽道:“你说的那个野男人,是李家在外实习的少爷,也是李家未来的继承人。”
那个女生面露惶恐惊诧之色:“怎么可能?”
安然很满意地放下脚跟,退出去几步,面上还带着魅惑的笑:“我和我哥感情好,简单拥抱一下很恶心吗?”
众人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她又眯着眸子,看着众人却多了一丝怜悯,她敛了笑意,正色道:“林氏集团大小姐尚且不敢与我斗嘴,李家正牌千金常与我形影不离,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如此大言不惭,究竟是美若天仙,还是家境卓越?”
可耻,可悲,可笑,可怜。
佛说,众生皆苦。
安然看着这些长相平凡、家世一般的众生,终究在成为恶魔之后心生怜悯,真是心境开阔,四大皆空。
回头想想,如若不是这些众生这般无礼,她也懒得戳破她们包裹于外表、不堪一击的盔甲。
费清抱着乔丹亲签篮球跑过来,在安然看到篮球的那一刻,他十分丝滑地扔掉了篮球,小眼一眯,挠挠后脑勺,顺理成章地将胳膊往安然肩膀上一搁:“小姑奶奶,这儿什么事儿这么热闹啊?”
安然回眸一笑,吓得费清赶紧抬起胳膊,后退几大步:“姑奶奶,谁又惹着你了?您要惩罚我,打我几下都成,就是甭对着我笑啊!”
安然含笑道:“滚。”
费清答应得爽快:“好嘞!”
众人转身,继续看男生打篮球。
安然离开篮球场,若素默默跟着。
两人都沉默,阳光照着安然的乌发发亮,她小小的一只,步子细碎,埋头快走。
“安然?”身后传来细细柔柔的嗓音。
她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她那样骄傲,那样敏感,那样矛盾,那样倔强,宁可把自己囚在黑暗中,也不要任何人闯入她的禁地,将她温暖与救赎。
温言曾说:安然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被可怜,不需要被同情,不需要若素不痛不痒的关心,她不需要。
那她需要什么呢?
人前这般要强,人后又这般感伤。
这个傻姑娘,天生就不会吵架,每次只会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和温言吵架如此,和若素吵架如此,和众人吵架亦如此。
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表面上是吵赢了,实际上不知道戳破多少伤心往事,回想一次,痛苦一次。
她倒不是有多喜欢裴衍,她只是觉得裴衍没担当,自己一声不吭,杳无音讯地拍拍屁|股走人,却要独留她一人收拾残局,成天生活在冷嘲热讽之中。
眼前跑来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那少年的篮球服上印着醒目的“第二中学 魏杰”。
还记得她初次知道那人的名字,也是从篮球服上。
第二中学,裴衍。
那时的他喜欢穿着黑色尼龙材质的运动服,喜欢成天戴着黑口罩,喜欢背着包带子上夹着水晶蝴蝶发卡的Prada包。
魏杰面色不好看,带着歉意:“李安然,裴衍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他是被他父亲派人接走的,你可能不知道,他父亲对他很严厉,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安然面色苍白,冷峻道:“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我已经不是他的未婚妻了,以后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毫不相干。”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是我甩的他。”
安然说完离去,脖子上的项链在阳光的反射下一闪而过。
魏杰眼尖,从后面喊住了她:“你心里还是有他的,你还戴着他给你送的项链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