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若素收拾好书包,给安然拿了三明治,来到安然房门口准备敲门,不料,却被温言拦住,他温和的面庞上带着一抹微笑。
温言的笑很好看、很温暖,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使然,只要见到除了安然以外的人,他都能笑得那般灿烂。
可若素不喜欢,甚至很讨厌。
她还记得来李家的第一天,她笨到连车门都不会开,在温言给她打开车门的那一刹,阳光倾泻而下,照耀着温言的笑颜,多阳光,多明媚,以至于那时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泥土里的尘埃,用贪婪饥渴的目光仰望着这个少年。
而这个少年,是她的亲哥哥。
原来,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孩子可以这般耀眼,这般,高贵。
她不好意思去看温言的微笑,她害怕自己把温言的笑认定为嘲笑。
即便她知道,那不是。
眼前的少年穿着白色毛衣,脸上还是那样的微笑。
温言你知不知道,你对自己的亲妹妹这样笑,也很讨厌?
就好比,若素和温言说:我是你亲妹妹,然后温言微笑道:是吗?辛苦你了!太客套,太奇怪了。
若素开嗓,温柔细小的声音:“我来喊安然起床上学。”
温言开嗓,温润如玉的声音:“卿卿生病了,今天不去。”
是这样吗?若素在心里问,可是安然昨天晚上还来看她做数学题来着。
温言继续微笑:“你快去学校吧,快迟到了。”
若素点点头,将三明治放在安然房门口,说:“安然身体本来就不好,一定要让她吃早饭。”
温言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又倏然不见,微笑漾开,礼貌而客套:“她会吃早饭的。”
若素道:“谢谢。”
谢谢,呵,你凭什么和温言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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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安然的房间里传来了劈里啪啦的响声,这丫头,每次起个床都要闹出不把屋顶掀翻不罢休的架势。
三分钟,穿衣梳头洗脸刷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Perfect!
安然打开房门,门口的三明治已不知所踪,她扎着马尾,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准备向楼下冲去,书包带子却被温言牢牢拽住。
安然恼,大吼:“李温言,你丫的放开我!我迟到了!”
温言不松手,严肃冰冷的声音:“今天你不用去学校。”
虽说安然不爱学习,不爱上学,但是若素去了学校,费清去了学校,林芊芊去了学校,所有人都去了学校,除了她,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哦!
要知道,我们安然小姐有著名的起床气,温言少爷本来就触了霉头,这还不让她去学校,小炸弹可不就爆了嘛!
安然甩开他的手,奈何无论是掐啊还是咬啊都不管用,她所幸不挣扎了,瞪着漂亮眼睛骂:“李温言!他奶奶的,一大早发什么神经?昨天就没去学校,今天还不让我去,你丫的脑子被驴踢了吧!”
温言也火,拎起一团安然往房间里一丢,砰地甩门,怒道:“对!我发神经,我脑子被驴踢了,你以后别想出这个门!”
安然如同火上浇油,乱说一通:“你|他|妈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你这是犯法的!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要告你!让你去坐牢!”
温言理直气壮:“你去啊!只要你有本事去!我去坐牢我心甘情愿!”
温言说完就要走,安然拽着他的毛衣,狗皮膏药一般黏在他身上,张口就骂:“李温言,你这个大孝子,奶奶走了自己心里愧疚,还要硬拉着我来和你一起受罚!”
温言揪着安然的衣领,脸色微红:“你孝顺!你好!伤风败俗的玩意儿,奶奶临终前还在念叨你的名字,你还拉着若素在游戏厅里玩个昏天黑地,那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两个女孩可以去的吗?这是没被人拐走的,要是被人拐走了你现在指不定被锁在哪个山洞里给人生孩子呢!”
传言道,李家少爷要么不开口骂人,骂了人保准是极其刺耳的,其杀伤力之大,可以采访一下安然小姐。
安然疯了一般,头发快要散开:“那他妈也不关你的事儿!你有本事你告诉我,这么多天人影也没有,消息也不回,你去哪儿了?你别他|妈|的告诉我,你这么多天一直都在医院里服侍奶奶这种屁话!”
温言甩开安然:“是,我是不肖子孙,你丫的就不该反省反省吗?难道说你自己不觉得对不起奶奶,还害得若素也见不到奶奶一面,你他|妈心里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安然趴在地板上失声痛哭,用最后一丝力气抱住温言的脚踝,喉中一丝腥甜:“李温言,你在平安夜那天和一个女生在街上吃冰淇淋的时候你想过奶奶吗?”
温言有些疲惫,眼眶湿润:“李安然,你那天和裴衍在法式餐厅吃饭的时候又想过奶奶吗?”
安然没了力气,小猫似的呜咽:“哥,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嘛,但是我知道,我住在外面的时候,是你跟在我后面,还死活不肯现身。”
“你看错了。”
“哥,我还知道,我去南方的时候,你跟了一路。”
“没有的事。”
“哥,我还知道...”
温言蹲下身子,将她抱起,终是柔了嗓音,带着哽咽:“不要说了,你还知道,你还知道什么呢?”
怀里的女孩眸光熠熠,泪花闪闪,她的小手环着温言的腰,说得认真:“我还知道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我还知道,在我晕倒之后,医院窗台上的夕雾花是你种的;我还知道,是你要求爷爷和妈妈接我回家、给我请画画老师的;我还知道,是你请求裴衍要他带我去一次南方的。
你看,温言,我知道这么多事情,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亲了亲女孩的眉心,将女孩轻柔地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角,温润的嗓音:“不要知道,不要乱想,你的身体还没全好,所以哥才不让你去学校,今天的事情哥和你道歉,是哥不好,哥曾经多少次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冲你发火,可是哥多没出息,总是忍不住。卿卿,原谅哥哥,好吗?”
女孩别过小脸,不去看他,赌气一般:“不好。”
他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宠溺了谁:“卿卿,世俗有很多东西,耀眼而毫无价值,哥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厉害,因为哥也只是个普通人,哥别无所求,只求能把你守好,永远。”
永远,是多远?
上一世的你,是否也是这般?
常言道,轻诺者,必寡信。
只要不信,就不会期待,只要没有期待,就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