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安澜脑袋一晃,几乎把分院帽甩下来。她有一种问分院帽是否会反悔的冲动,然而麦格教授当然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那顶不靠谱的帽子从她脑袋上摘了下来。安澜的目光迷茫地流转着,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小天狼星的眼神。
那双明亮的灰眸里熊熊燃烧着质疑的火焰,几乎灼痛了安澜。她忽然感到说不出的沮丧,就像是她背叛了谁,让人失望了一样。安澜飞快地垂下眼帘。
“安小姐?”麦格教授轻声提醒了一句。安澜一下子醒转,慌忙咕哝了一句“抱歉”,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台,到了最右边的长桌前。金色波浪长发的女级长想要和她打招呼,安澜却全没注意。
下一名学生就要上台了。
安澜知道,按照姓氏字母的顺序,下一个就会是小天狼星.布莱克。果不其然。黑发灰眸的英俊少年镇定自若地走上台的时候,安澜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她似乎刚刚发现,她对小天狼星其实有种过分的依赖。
分院帽那张皱巴巴的嘴抿成了一条线,沉默了。沉默的时间远远比对待安澜的时间更长。安澜开始胡思乱想。毕竟他是一个布莱克,也许他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家庭的命运,被分到斯莱特林?这样的话,他们两个是不是就不会分道扬镳了?
然而小天狼星的天生反骨终究还是战胜了家族特质。几分钟的沉默后,分院帽明白无误地高声宣布出那个令所有人震惊的事实:“格兰芬多!”
全场瞬间轰动起来。斯莱特林世家的纯血贵族布莱克在魔法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必翻家谱,没人不知道小天狼星是布莱克家第一个被分到其他学院的学生。而且,竟然是和斯莱特林向来针锋相对的格兰芬多!
在嗡嗡的议论声中,安澜失望地叹了口气。
斯莱特林?为什么是斯莱特林?安澜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墨绿的黑湖水和偶尔游过的格林迪洛,陷入了沉思。
一般来说,学院这种根据特质划分的东西都比较具有家族规律,毕竟一家人在一起是最容易潜移默化的。安澜还没来得及给父母写信,不过她确定他们会非常吃惊。包括安泽,他作为级长,不得不带着一年级新生回宿舍,因此分院之后安澜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不知道她这个格兰芬多哥哥会惊讶到什么程度呢。
安澜又想到了小天狼星。不知道布莱克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他吧?唉……
想到这里,安澜有点庆幸。她的父母都是开明的人,无论她被分到哪个学院,一定都不会遭到父母的责怪,这一点她比小天狼星不知幸运多少倍。
不知怎的,安澜眼前又回放起那个质疑的眼神,那个刺得她心慌的眼神。她好难过,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无辜。为什么一切都在向着她最意想不到的方向偏离?难道他们两个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安澜沮丧地胡思乱想,丝毫没有听见正在试探着向她靠近的脚步声。
安澜就是有这样一个特点,思考问题的时候可以忽略周围的一切,然而思考一旦被干扰,她的反应会大得惊人。这个特点直接导致了她仅仅听到舍友的突然冒出的一句“你好”,就噌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呃……你没事吧?吓到你了吗?”一头褐色卷发的,脸颊上缀着几粒雀斑的女生看着反常的安澜,尴尬地问候道。
“哦,哦,我没事。”安澜终于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只是刚刚在发呆而已。”
“哦,是这样。”褐发女生羞涩地笑了笑,“那,你好,我叫伊莎贝尔.格林,是个混血。”
“澜.安。”安澜伸出手,摆出一副得体的官方微笑,“也是混血。”
听到后半句话,伊莎贝尔看上去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看来传言不是真的,对吗?”
“什么传言?”安澜先是奇怪,随即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斯莱特林只收纯血的传言?”
“没错,所以我一开始完全没想到会被分进斯莱特林的。”
“我也是。”安澜哭笑不得,“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个。”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似乎都没什么话可以接下去了。场面一时间有些微妙——说得直白点就是冷场。为了不让空气彻底凝结,安澜首先开口。
“呃——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室友了,不是吗?那么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这个人。嗯,有点懒惰,有点多愁善感,常常胡思乱想,但是自认为脾气还算好。没课的时候大概会我在宿舍一整天。我想这些还可以忍受吧?”
“哦,哪里,你一定是在谦虚。我看你一定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安澜笑。“不,你误会了。再好的人也是有缺点的。而最好的避免矛盾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最大缺点提前告知别人。”
伊莎贝尔认同地点点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哦,别说我了。”安澜摆摆手,“向我介绍一下你吧,如何?”
伊莎贝尔赶忙点点头,不过她略微想了一下,才开口:“我嘛,比较胆小,不太擅长交流,以后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原谅。”
安澜笑着摇了摇头。“真正会冒犯别人的人是永远不会意识到的。”
至此,气氛算是彻底融洽起来了。两个人在各自的床上面对面躺下来,一人接一句地聊着从小到大的见闻。伊莎贝尔的母亲是纯血,父亲是麻瓜出身,和安澜很相似,两个人的共同话题着实不少。
两人的聊天一直很愉快,直到伊莎贝尔提到小天狼星.布莱克。
“哎,对了,今年那个布莱克你注意到了吧?”
安澜的心莫名其妙“咯噔”一下,预感到接下来的内容会是她不太想提起的。
“是的,他叫小天狼星。”安澜轻描淡写地说,企图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然而安澜的说法反而引起了伊莎贝尔的兴趣。“你认识他吗?”她好奇道。
安澜只好从实说来。“嗯,其实,我们是邻居。”
“哇哦!”伊莎贝尔惊叹了一声,“和布莱克家做邻居,感觉一定很不一般吧?”
“没什么不一般的。”安澜开始有些头疼了,“互不干涉而已。”
一般聊到很不愿意继续的话题时,安澜的情绪会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这时候,比较了解她或者比较识趣的人——比如她哥哥安泽——就会赶紧换个话题。可是伊莎贝尔这个傻姑娘似乎一点儿也意识不到安澜状态不对。
“真想不到,这个布莱克竟然被分到了格兰芬多。你听到当时的惊呼声都快把礼堂掀翻了吗?”
“哦,是啊。”
“我听说,在布莱克家,不要说被有谁分到其他学院了,就是和其他学院的巫师交往过密,家里都会要他们好看的。”
“哦,是啊。”
“所以我敢肯定,今年这个布莱克下场一定很惨……”
安澜心里一沉,猛地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伊莎贝尔。后者被突然而至的锐利目光刺得身子一缩。
愿梅林保佑!安澜在心里祈祷一声,一把将被子蒙住了脸。
如果说梅林听不见祈祷,那么绝对是冤枉他了。因为他起码能听见人们不希望发生的那部分事情,然后让它们应验。
见证那一幕的瞬间,安澜满脑子都是这句讽刺。
时间是入学第二天早晨,地点是霍格沃茨大礼堂。学生们都在吃早饭。几只猫头鹰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起初大家都不以为意,学生忘带了东西,写信回家让猫头鹰捎回来的情况时有发生。但是,这其中有一只猫头鹰做出了惊人壮举。
那是一直黑头鬼鸮,落在了小天狼星.布莱克面前。
然后扔下了一封信。
说来很巧。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长桌本就挨着,安澜和小天狼星坐的又很近,除去一排学生和一条窄窄的过道,简直就是面对面了。所以安澜清楚地看见了小天狼星的每一个表情。
看到那封信,小天狼星正在大口咀嚼面包的嘴巴停住了。安澜不清楚他们两个是谁先料到不祥的事情会发生的。
小天狼星把迟疑地把手搭上信纸,看得出他因为不确定拆了信会发生什么而犹豫。最终他大概是觉得拖着也不是办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嚓”地一下就把信纸扯了个口子。
这一下可不得了。全礼堂至少有一大半的人见识到了平生最恐怖的怒吼。
“小天狼星.布莱克!
你怎么敢!你怎么可以被分到那样一个学院!一个泥巴种和杂种混杂的混账学院!你这个孽子,你是我一生中的污点!纯血败类!家族的耻辱!!!”
整个礼堂竟然有一瞬间的寂静。
一秒钟后后,仿佛上万只蚊子同时起飞,“嗡嗡”的议论声疲于奔命地涌进安澜的耳朵。她看见小天狼星的表情是麻木的,眼睛没有聚焦地对着虚无的地方。紧挨着他的詹姆.波特吓坏了,拼命地扯了扯他,似乎生怕他一下子精神失常。这一扯仿佛把小天狼星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他四周环顾,对上了无数道还没来得及掩饰好的八卦眼神,安澜看到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简直像是压到了弹簧,小天狼星“腾”地弹起来,脚绊到椅子时踉跄了一下,但是这丝毫没有阻止他疯了似的冲出礼堂。
詹姆波特刚刚还扯着小天狼星袖子的双手登时空了,他愣了一瞬,立即脚不沾地地飞奔追出去。
议论、看热闹、嘲笑的声音仍没有一刻停歇。安澜感到一股要命的酸涩灌注全身,尤其是眼睛,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安澜拼命地把眼泪憋回去。决不能让别人看她的笑话。这是她心里唯一想的。正当她辛辛苦苦地和汹涌的眼泪作斗争的时候,一只坚定地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哥哥!她顾不上其它,抓起安泽的手就往外飞奔,直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小天狼星没事。”安泽言简意赅地说,“我刚看见他和詹姆在一起。看来詹姆安慰人的确有一套。”
“但愿吧。”安澜带着浓重的鼻音咕哝道。过了好久,她沮丧又有点恼恨地说:“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太软弱了?”
“谁说的?”安泽伸手在安澜的头上揉了揉,“你之所以这样伤心,不过是喜欢小天狼星而已。”
安澜的脸一瞬间烧红了。“胡说!我只是——”她仓皇失措地急于解释,说到一半却卡住了。她喜欢小天狼星?她慌得要命。喜欢?
安泽迁就地笑了笑。“都懂,都懂。”停顿了一下,他正经起来,“不过,我看小天狼星可远远不像想象的那么脆弱。”
安澜也放弃了害羞,慢条斯理地打算从头说起。“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因为他。”她抬起头看着安泽的眼睛,话锋一转,“你说,我为什么被分到斯莱特林?”
“你不喜欢斯莱特林?”安泽问。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安澜再次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我知道,说斯莱特林邪恶的人不计其数。那都是胡扯!比如谁要是说格温德琳邪恶,我就——”发现安澜有撇嘴的冲动,安泽赶紧补充道:“再说了,你哥哥我能不知道,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孩!”
安澜微笑了一下。“谢谢。但我不得不说——”她想起了小天狼星质疑的眼神,刚要开口,又想起喜欢不喜欢的话,硬是咽了下去,而只是含混地带过,“可是别人都不这么认为。讨厌斯莱特林的人,说不定就会因为我分到了斯莱特林而疏远我了。”
安泽压根儿不傻,就算他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小他四岁的妹妹的小心思在他这里也根本不够看。“听着,澜儿。”他郑重地看着安澜的眼睛,“我毫不谦虚地说,你好到会让任何一个疏远你的人后悔。所以,永远不要刻意迎合别人,更不要为了任何不信任你的人质疑你自己。”
安泽嘴里很少冒出这样温和却坚定的道理。安澜怔怔地听着,思考着,一时不太适应。
“还有,”安泽的眼睛里闪过慧黠的光芒,“凭我的了解,你恐怕是低估他了。记住,信任。”
安澜脸一红,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