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阳喝多了,在淑妃和温昭仪的搀扶下,其实是拖向床上。
高秋阳的妆都花了,但是她不管不顾了,只一个劲的说话。
高秋阳(哈哈大笑)皇后娘娘,秋阳对不起你。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进宫……我,我也不是故意让您伤心的,我一点都不喜欢皇上。
高秋阳我也不知道我跟您长得很像……我,我知道皇上找我是因为他进不去未央宫才来的。
她忽然挣脱温昭仪,从床上爬下来,对着沈皇后跪下,不停地磕头。
高秋阳(眼泪落下,打湿了本来就花的妆)秋阳跟您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怕您像她们一样认为我是来勾引皇上的狐媚子。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喜欢皇上,皇上也不喜欢我。每次结束后,她都要让公公看着我灌下一碗避孕药……
额头的肌肤重重地撞在未央宫冰冷的地砖上,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像极了女子哀婉的抽泣。
沈皇后见她这副疯样可是吓坏了,赶快与温昭仪一起架着她,将她又扶回床上。
高秋阳(抓住沈皇后的袖子)皇后娘娘,您原谅秋阳吧……
看着这个才十六的小姑娘,沈皇后轻轻地抚着她滚烫的手。
沈云瑶(声音轻柔,但又哀婉)我不怪你,不怪你。怪那个人,是那个人……
她轻轻地,念了一遍又一遍。像给明贵嫔保证,又不知是否在告诉自己。
沈皇后轻声念着,一行情泪从她清瘦的脸上划下。
一旁的温昭仪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温媛媛(急声问道)你说老坏胚子给你灌了绝孕药?
淑妃(愣了)我以为皇帝老儿也会让她生个女儿的呢……(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那个皇上……
沈云瑶(低着头,双手握着高秋阳的手不停摩挲)他……他竟然如此……
高秋阳(眼神忽然有了些清明)皇后娘娘,求求您千万不要让我父兄知道皇上给我灌药。他们最是疼我,若是知道了……高家恐怕早就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了。
也不管其他人是否出声,高秋阳一脱力,手搭在床沿。闭上了眼睛,嘴里却仍嘀嘀咕咕。
淑妃侧耳仔细听,才听清她嘀咕的到底是什么。
秋阳想回家。
从除夕家宴结束后,她让寻春带上了望阳天。
望阳天本是毒酒,若是常人过量饮用,可有致幻的作用,且极易上瘾。
更不要说她喝了整整半壶,此时正是酒意正浓。
宫中的除夕,太冷了。寒意从眼中,一直蔓延到心底。绕是有那么绚烂的烟火,怎么也暖不了她的心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若不借望阳天这烈酒,既暖了她的身子,更暖她的心。她怎么在别人的欢声笑语中,熬过这慢慢除夕长夜。
她看见了父亲,看见了母亲,看见了哥哥。一家人正围坐在圆桌上,你来我往地夹着菜,母亲还时不时起身向父亲敬酒。哥哥给父亲碗里夹菜,父亲眼底含笑,轻轻拍了拍哥哥结实的肩。
高秋阳看见母亲身旁还有一个空位,想来是给自己留的。
对呀,自己贪玩,每次剑北在除夕都会有盛大的灯会,她是怎么也不会错过的。每次不疯到散会,大家都回去吃团圆饭了是不会离开的。
那得快快去了,每次她疯完,父亲母亲早就开宴了。这时候,父亲总是会垮下脸骂她不懂规矩,整天像个疯丫头。但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哥哥则是一把揽过她,把她带到位子上坐好。会递给她一盏用剑北粗茶和着栀子花蜜的茶,再替她向父亲道歉。
而母亲则会给她擦擦有些脏的脸,再给她盛许多自己最爱的白玉鱼羹。
这次已经开宴了,想必自己一定回来得更迟了。
她开心地跑过去,向父兄和母亲行了个礼。可却没有人理她。
她凑到父亲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嬉皮笑脸道:“爹,秋阳错了,下次一定遵守规矩早早回来。您就不要生气了嘛。”
可无论她怎么拉,自家亲爹就跟没看见一样。她又转头去缠着自家哥哥。可自家哥哥眼里就当自己是空气一样。
不可能,哥哥怎么跟看不见她一样。
她慌了,又去求自己娘亲。看见自己娘亲眼底晶莹,两行眼泪默默淌着。
怎么回事?她一屁股坐上椅子,也不管什么礼仪了。朝着他们大叫:“理理我呀,我不是在这儿吗!你们没看见我吗?”
无人回应。
她扫了扫桌上,发现桌上没有她爱吃的白玉鱼羹。
她心里升起一阵慌张,连忙跑去觉迟房中。
不会的,觉迟一定会陪她的。
月影憧憧,烟火几重,烛映西墙。
人不似名。男子身着黑衣,形容魁梧,端庄的五官虽显年轻,流露出习武之人特有的粗枝大叶。
子阴是安阳侯的副使,常常随他巡视剑北边关,保一方平安。
但觉迟却是江南人,是阿爹最为得意亲密的学生。一来二去,两人自然互生情愫
一般除夕时,他会回来陪自己逛灯会。直到回府后,她去面见父母,他回房中歇息。
但此时,他手捧一个陶埙,吹奏着一支曲子。埙声低沉但空灵,如泣如诉,似乎在寻找着远方的故人一般。
好家伙,竟然在除夕这种大喜的日子吹陶埙,也不怕父亲骂他不识时务。秋阳努力憋着笑,小心翼翼绕到他后面,一下扑在他身上大叫一声。
男人却没有半分回应,只是自顾自吹着曲。
怎么回事,怎么连他也不理自己了?
秋阳闪到他身前,努力做一些极为夸张的动作,希望能得到一些回应。
可并没有。
怎么回事,怎么平时最亲近的人今天却好像根本看不见自己。
她无聊地在屋中闲逛,突然发现屋子东边放了一个白玉青花瓷瓶子,西边放着她屋中,以前自己最喜欢的栀子雕花铜镜。
江南某地有一习俗,在客厅东边放一瓶子,西边放一镜子,意为终生平静。
这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
陶埙声空灵低沉,如泣如诉,她终于听清了,他吹的是《寻魂》。
很久以前,父亲曾打趣一样的告诉自己,就她这种心性,进了宫必然活不了多久。
当时他也在场,不知这番话,他听信了几分。
而当今圣上后宫管辖极为严格,几乎与外界隔断联系了。这是她进宫后便知道的。
进宫,进宫。对,她现在不是他的高秋阳了,她是皇上的明贵嫔。
所以,他一定是当自己已经死了。
都是人间彷徨客,此一生,她顶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在宫中如履薄冰。他是圣上的臣子,为皇上战死沙场,九死一生。
她一下瘫在地上,看着眼前默默吹埙的人,听着为自己吹的《寻魂》,浑身无力。
突然,头似乎像千万根针扎了一样,撕心裂肺的疼,像烈蚁钻心。她抱着头,死死闭着眼睛,不停在地上挣扎。
她喊着男人的名字,多么希望他能看她一眼,救救她。
疼痛感慢慢消失了,脑袋的眩晕感也逐渐消失了。眼前一片漆黑,她努力睁开眼睛。
陌生的砖瓦,淡淡的熏香。她扭头,感觉一个陌生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陈太医贵嫔娘娘别动,您头上现在满是银针呢。
淑妃走过来,强行将她的头扳正。
淑妃别动,你正在施针呢。
高秋阳(有点虚弱)我这是在哪儿?不像是在明瑟殿。
淑妃你在未央宫偏殿。你说好好的喝什么望阳天,可急坏我们了。
高秋阳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陈太医(转身行礼)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贵嫔娘娘体内望阳天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微臣这就取针,只需要再服几剂药就可以了。
沈云瑶(端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多谢陈太医了。
陈太医麻利地为她取针,收拾好包袱后准备离开。出门前还回头望了她一眼。
陈太医贵嫔娘娘以后还是少喝此类毒酒,对身体终究亏损极大。
陈太医(欲言又止,终究重重叹了口气)您的身体可经不起这几番折磨啊。
高秋阳(摇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多谢陈太医提醒。您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