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夜，寂静的不成样子。除了呼啸的夜风夹杂着雪花擦着轿子迅速褪去，只能听见远远的某处宫中传来几声尖锐的猫叫。
小里子将帘子往里拉了拉，悄声道。
宫人娘娘，夜晚风大。娘娘当心。
高秋阳（轻声）多谢公公。
说罢，便不再出声。
永安宫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在寒冷的夜中也是那样看起来温暖、耀眼。
大家都一声不吭，高秋阳只是默默地下轿，只听得木头的“嘎吱嘎吱”声。
碧霞姑姑早已候在偏殿，见高秋阳进来，她上前为她脱去斗篷。行礼，道
碧霞明贵嫔娘娘，请您先休息休息，皇上还在批折子。
高秋阳多谢姑姑。
高秋阳轻手轻脚地走近去，坐在檀木椅上。
夜很长，也很冷。可永安宫内的炭火很足，整个寝殿暖烘烘的。高秋阳坐久了，甚至有点困。
她一手搭在手炉上，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打瞌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进来了。
这宫中的香好香，熏的人头昏脑胀。高秋阳不敢磨蹭，她忙站起来，规规矩矩行礼。
高秋阳低着头，在阴影中，她的表情如一潭死水，看不出悲喜。
李修抬起头来朕瞧瞧。
高秋阳乖巧地抬起头。抬眼盯住对方的眼睛。
身影明显一顿，头顶的声音有点颤抖。
李修你……是谁？
高秋阳想，这皇上莫不是怕是个傻子。但碍于规矩，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高秋阳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妾明瑟殿高氏。
高秋阳的声音似殿外的凛冬烈风，又似沉入一潭死水中的巨石。只是镇定，也不清冷，硬邦邦的。
顿住的身影又晃了晃，随后又传来一连串轻如柳絮的笑声。
陛下蹲下，将高秋阳亲自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龙榻。
高秋阳坐在龙榻上，明亮的烛光落在皇上身上。
皇上并不老，一身玄色纹金线长袍衬得他长身玉立，俊眼修眉，真是十分英武、十分俊伟。
皇上询问着她家世如何，父亲母亲可还好，进宫后感觉如何，可有下人对她不好。问着问着，高秋阳便蜷缩在他的滚烫的怀中。在湿热的气流下，高秋阳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肤若白玉，眉似剑锋，目若皎月。
不愧为天子，长的倒是极为俊美。就是啰啰嗦嗦，问问题跟老妈子一样。
高秋阳不想听这些鬼话，更不喜欢跟报户口一样回答。但碍于对方是九五至尊，也只能压着不满任由对方胡闹。
夜很长，面前人还饶有兴致。可她累极了，心里不满极了，索性双眼一闭，不理他了。
敢反抗皇上的，她还是第一个。
等她再次醒来，皇上已然起身换衣。她挣扎着起身，想要服侍皇上更衣。
一只手却把她推下去按住。
李修（温柔地笑，声音轻柔）瑶瑶昨晚累了，先好生歇息，用完早膳再去向皇后请安吧。
高秋阳（迷迷糊糊）这……不合规矩。
皇上手一收，转过身，走了出去。立马有公公扶他。
两人未再有一语。
高秋阳在床上打了个盹，由寻春和几个婢女为其打扮。随后便由宫人服侍着来到桌前用膳。
寻春（端上一壶热茶汤）恭喜主子，主子昨晚辛苦，不过这是好事。寻春可高兴得紧。
高秋阳捧起茶盅喝了口，那一股厚重甘甜的气味入喉，便迅速传入脑中。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一双似明月的眼睛。
像老妈子的皇帝，还挺有趣。
用膳时，寻春虽然喜气洋洋，一直笑着跟她夹菜，但她却一直时不时观察自己。搞得自己吃饭都不自在。
早膳后，还有一点时间。她打发了其他人，独独留下寻春。
高秋阳说吧，早膳时你一直盯着我作甚？难道是你主子我又变美了？
寻春（低着头，磨磨蹭蹭地拿出一张面纱）主子，您回来前，永安宫的宫人遵皇上吩咐将这个给了霜华。霜华说，皇上让您以后出宫时务必时刻戴上，无旨不得摘。
什么鬼，这皇上脑子有病吧！
高秋阳这，这什么鬼玩意儿！
寻春主子慎言！这里是永安宫呀。
骂是骂，可要真忤逆天子，那阿爹阿娘不就完了。她只好戴上那面纱，面纱上还围了一圈珍珠。
寻春看罢，只是点了点头，也是十分疑惑。
高秋阳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带了没有。
寻春又点点头。扶着高秋阳上了轿子。
接下来的请安，真真是托皇上的“福”，她成一介新人，成功成为了众多妃嫔中最奇怪的一个。
未央宫中，温昭仪与淑妃娘娘已经到了。
高秋阳向淑妃娘娘行了一礼。
淑妃很客气，回了一礼，只是眼神里塞满了疑惑稀奇。高秋阳又与温昭仪也相互问候。
人陆陆续续到齐了。位分由高到低依次是陈贵妃，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郑淑仪，温昭仪，再有一些答应采女之流。
皇后娘娘出来时，高秋阳看呆了。
皇后娘娘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一些常规的词语是描述不了这样的仙女。弱柳扶风，如三春时遗留的秋水。虽然一直微笑着，眼底却有深不见底的忧愁。
另一个问题在于，这是她，还是皇后娘娘。她不过有着与皇后娘娘五六分的面容。
好像有点明白皇上叫她戴面纱的原因了。
请安时，高秋阳就感觉脸上发烫。归位后，她细细打量着全场。陈贵妃的目光嫉妒愤恨，而另一道充满打量的目光，则是来自淑妃娘娘。
早会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伙儿随便尬聊几句，因为陈贵妃中途的不愉快，也就散了会。
然而，皇后娘娘却让她留下。
意料之内。
一同留下的还有淑妃娘娘和温昭仪。
她们一起去往后殿，皇后娘娘坐下来后，淑妃娘娘像兄弟一样揽住皇后娘娘的肩，翘着二郎腿。
温昭仪坐在下首拿出针线。
高秋阳也寻了张椅子坐下。
淑妃贵嫔妹妹，你为什么戴着面纱呀？
高秋阳正寻思着，突然被这一嗓子打断了。她看了看，另外三人皆是一脸疑惑地打量她。
高秋阳回娘娘的话，是皇上让妾在外务必时刻戴上的。
淑妃（忽然来了兴致）那你摘下来，给我们瞧瞧？交友待以真心。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了，总得看看你长啥样啊。
高秋阳这……可是娘娘，皇上有旨。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后娘娘突然发话了。
沈云瑶阿柔说得对，今日邀你留下来，就是朋友相聚。朋友间知无不谈，且今日也只有我们姐妹几个，尽管放开点便是。
声音清冷似天边之月，娇娇弱弱的。
高秋阳看了看四周，便摘下面纱，笑了笑。
另外三人具为一愣，但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都很快神色如常。
高秋阳多谢皇后娘娘，那妾就不客气了。妾自剑北远道而来，给各位娘娘带了点礼物。还望各位海涵。
高秋阳今后，还望各位多多照顾。
她唤了寻春。
寻春（捧着几个盒子进来）各位娘娘，这是我家主子自剑北带来的特产。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还望各位喜欢。
淑妃打开盒子，是一个布老虎。虎虎生威，活泼的小老虎看上去似让人眼前一亮。可以针脚功夫不怎么好，有许多线头。布料用料也不算尚佳，手感粗糙。
高秋阳妾自知剑北乃粗鄙之地，布料针线活儿什么的不如京城这繁华之地。但是这是妾的一点点心意。
皇后娘娘看了半天，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似泉水叮咚，悦耳动听。
沈云瑶多谢贵嫔一番美意了。民间有言‘礼轻情意重’，我很喜欢。
淑妃和温昭仪冷眼瞧着，淑妃还时不时打量高秋阳。
见皇后娘娘高兴地笑了，她们也喜笑颜开。
淑妃秋阳你今天午膳就在未央宫用吧。你的布老虎如此可爱，我亲自下厨，也算回礼了。
温媛媛（拿着家伙开始麻利地量着高秋阳的尺寸）阿柔愿意给你做饭吃，我也给你做身衣服吧。虽说布老虎的针线活儿不行，但也算谢过你一番好意。
高秋阳连忙起身，想了想却又坐下，笑了。
高秋阳妾谢过淑妃娘娘，谢过昭仪。
沈云瑶你以后无事常来未央宫坐坐吧。
沈云瑶看向她，四目相对，高秋阳仿佛从厚重的雨层中看见一缕阳光。
高秋阳（笑了）皇后娘娘不嫌弃妾烦就好。
沈云瑶摇了摇头，淑妃娘娘握着她的手。温昭仪埋头做着针线活儿，宫人们忙忙碌碌，一切都是那么平常。
所以，她这算成功打入后宫高层了吗？
好像，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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