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强制交易

我想我大概是死了。下沉中的少年想着。我会变成老人故事中的幽灵吗？那种透明的吓人的鬼影，但至少这样我还能回去看看爸爸，看看妈妈，看看妹妹——又或许那些都是假的，我只会不断坠落。

不断，不断坠落。无边的死寂。天，海。

然后一阵低笑吓得他寒毛直竖。

“孩子，你该醒醒了。”

惊恐的少年颤抖起来。“我，我是在做梦吗？”告诉我这是个噩梦。告诉我。

然后身边的暗影忽然动了起来，这实体不明的东西仍然在笑着。“不，不，你一直活在一个梦里。”他说话好像谜语，“现在是时候该醒来了。”

“你到底是谁？”男孩深深呼吸了一口，感觉有气体充斥着肺部，怎么也不像是死了。或者说我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了？

“嗯。”黑影淡淡地说，“无论你怎么想，我并不是死神。恰恰相反，是我逮住了你的灵魂，给了你第二次生的机会。”

“什么.......？”男孩愣住了。四周的黑暗翻卷起来，凝结成一个模糊的实体。

“啊——不，不，不。不是白送给你的。”那家伙听起来很愉悦，“这是一场交易，不过你想退出也不行。”

“我，我死了？我还能回去吗？”他心中仍然心心念念着回家。

“很抱歉，你已经死了。”黑影忽然凑过来，停在他的眼前，“那个编号为176363的男孩已经死了。不过更好，你可以用一个新的身份去活。那要比原来好得多。”

“不.......如果我不再是我的话，我是谁？”男孩喊叫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我的妹妹呢？啊，我的妹妹叫妮莎。176364。

“你会知道的。”然后黑暗淡去。光明袭来。

...................

敲门声。

不像是家里的声音啊。家里的门都是木头的，不太会发出这么实心的响声，而且大家都是不敲门直接进来的。

“卡尔弗少爷！该起床了！”

一个不认识的女声远远传来，然后脚步声远去了。

男孩从床上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单，却发现手感柔软。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设整洁，装饰奢侈的房间，装满书的书架，镶嵌金边的窗户有温暖的阳光透进来。他揉揉眼睛。这里和他从前住的贫民窟天差地别。

然后不属于他的记忆扑面而来。卡尔弗。记忆呼唤着。这是“他”的名字。

“嗯哼，现在你知道了吗？”那个黑影低沉的声音传来，似是洋洋得意。名叫卡尔弗的男孩抬起头，茫然四顾。

“这......”

“你必须接受自己的命运，不然连改变的那一线希望都没有了。”狂笑声轰炸着他的脑嗨，然后淡去，仿佛从未到来。

男孩握紧了拳头。

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来看，现在他所属的是夏恩家族。在这片名为霍洛思的土地上，国王是名义上最高的权威，但名门贵族却也各自占有一席之地。他们大多数是皇亲国戚，但夏恩家族却是因祖上有功而被封赏，再通过联姻才获得现在的地位。每个家族都拥有非常大的封地，有些成员连自己拥有的土地都不清楚，只是交由手下处理，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在前世，卡尔弗离他们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远远地望见一位骑马的男人在田埂上路过，身穿金光闪闪的盔甲，身边跟着一头金色的雄狮。啊，他现在连自己当初生活在哪个家族的封地上都忘记了，反正，命运都是相同的。

啊，他想起来了，对于“卡尔弗”这个身份来说，今天将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在霍洛思，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要接受一次测验。经历过测验以后，孩子们就会觉醒一种神奇的能力——获得属于自己的一种兽类，通常称之为“引兽”。觉醒后的人不仅可以使用野兽的能力，也可以召唤出引兽，它们如同宠物一般俯首帖耳。其中一些拥有特殊的魔法，不过在前世，他身边的成年人所拥有的引兽大部分都是老鼠、麻雀一类的无用生物。据说贵族的引兽大部分都有神奇的技能呢。卡尔弗摊开手，想象着自己也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却发现手心早已不再粗糙干裂，而是像每个贵族少爷那样精致白皙。

唉，从他现处的房间就可以看出，上下层人民的生活是多么天差地别啊。在贫民窟，孩子长到七八岁就要开始劳动，却还是挣不回能养活自己的口粮。女人们几乎每年都会生下新的孩子，但每年死掉的孩子数不胜数。活活饿死或累死的尸体被抛弃在路边发臭，无人理睬。

“卡尔弗少爷！”

远远传来的呼唤声打破了思绪。卡尔弗抬起头来，连忙下床，按照记忆中的指示开始梳洗换衣服，尽管这对现有的身体几乎是本能，他依旧觉得很不舒服。但他必须活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转机。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黑影。

记得好好表现。黑影在他脑子里愉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