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夜里,龙凤烛把红帐照的分明。为了借用别人的手,小谷子撑着身子几乎趴在人家身上。于是刚拿了盖头,第一个闯入视线的就是身下人的脸。
那是一张青白交错、毫无生气的脸。
“天哪!”小谷子吓得后仰,差点翻下炕去。
“你…你死了吗?”
不怪小谷子胆小,金大少爷的脸色实在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眼眶和脸颊颜色发黑,深深地凹陷下去,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眼珠转也不转、毫无光泽,目光没有焦距,隔着被子甚至都看不出他在呼吸。这么长时间,小谷子又是说话又是惊叫,他就像完全没听见没看见一样,一直在那儿安安静静地躺着。
小谷子想起刚才那只手的触感,冰凉枯瘦的手像爪子一样,他没来由的想起来时候轿子外的对话—
“那金家大少爷怕是不行了,这不是成亲,这是冲喜呢!”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小谷子心里打鼓,别说是冲喜了,这前脚刚嫁过来,后脚相公就死了。
“对不起啊,我可能来晚一步,没来得及给你冲喜,那个…你节哀,不不不,你走好,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别赖上我。”
“怎么说我也算嫁给你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唉,我是不是不该再叫你金大少爷了,多生分。”
“没事,我知道你现在不能说话,不用担心,京城里谁都知道你的名声。金弦是吧?这名字真好听,要不我叫你弦哥、老金?不行不行,你是不是字北山来着?要不山哥?北哥?你喜欢哪个?”
“算了,还是我挑一个吧,你要是起来自己挑一个还怪吓人的。”
“你也不容易,早点走也算是享福了。”
“北哥,其实我对不住你,我撒谎了,要是你还活着,我肯定不敢跟你说。但现在你死了,我跟你说实话,所以你可千万别做鬼也不放过我啊…”
“我其实不是苏双儿,我叫小谷子,是苏家把我换过来的。”
说到亏心事,小谷子没忍住把目光投到金弦的脸上,企图通过自己愧疚的表情让对方原谅自己。
虽然对面躺着的是个死人。
“他们骗人不对,但北哥你想啊,你毕竟…这么容易死,人家当眼珠子养大的孩子,这不白瞎了吗?”
金弦还是那样躺着,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小谷子絮絮叨叨地说,说多了反倒不怕了。反正自己孤身一人,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让这死鬼把自己带走,到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夫妻算了。
不过阎王爷火眼金睛,自己这点小把戏到时候肯定骗不过去了。
想到这,他还是决定趁自己还活着,早一步坦白从宽。
“北哥,其实我是个男的,我有点怕你嫌弃我…”
话音未落,金弦半阖的眼睛居然睁开了,然后转动脖子看向小谷子。
小谷子哪见过这场面,吓得肝胆俱裂,“天哪!诈尸了!”
他猛地往后一仰,失去平衡一下子从炕上翻了下去。小心翼翼维护了半宿的头冠磕在炕沿上,崩飞了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