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轿子摇摇晃晃到了金府，停在了偏院。那里开了一道侧门，挂着一盏小小的、亮着的小灯。

有人走出来接新娘子，小谷子一只手递给金家的丫鬟，另一只手拽着盖头的穗子。

金家是个绵延几代的大家族，家底深厚，他跟着领路丫鬟穿过一道道门，走过一条又一条路，绕过假山，又走过园林。对小谷子来说身上的喜服太过宽大，一路上他又担心盖头，又要拽着裙摆，也不敢叫带路的姐姐等等他，跌跌撞撞地跟着十分辛苦，好不容易才从偏院走到了正门。

他走过门槛，跨过火盆，稳稳当当的走进正厅。

正厅里灯火通明，小谷子从盖头下面能看到被照得发亮的地板，干净的快要能映人了。

这得多少灯油钱呢。他想。

突然有人拉长声音喊：“吉时已到——”

他还在发懵，然后身后有人推着他，把他推搡到蒲团前。小谷子被推得东倒西歪，他害怕盖头掉了，俩手紧紧攥着垂下来的穗子不敢撒手。

“一拜天地——”

声音刚落，就有人推着他跪下，一只大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朝着大门外磕了个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又被拉起来，调转方向。随着身子的转动，盖头掀起了一点，他看见自己身旁还有个蒲团，蒲团旁站着个小厮，手里抱着的……好像是只鸡？！

“二拜高堂——”

小谷子又被按着磕了个头，这回他看清了，还真是只鸡。

天哪！金家大少爷居然是只大公鸡！

“夫妻对拜——”

小谷子想明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竟然是真的要嫁给鸡的！不过也好，如果他的相公是只鸡，那肯定看不出来他是个冒牌货。

想到这，小谷子把脑袋低的更沉，自愿给这只鸡磕了个头。

他想，对不起，鸡大少爷，我不该骗你。但是以后我就是你的小母鸡了，我肯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送入洞房——”

有人把他拉起来，带他离开了正厅。

小谷子过去的十几年人生几乎都在路上过，所以就算金家的路又多又杂，他也记得来时的方向。

他又回到了偏院，下人搀着他坐到炕上后，就都退下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大少爷，大少爷你在屋里呢吗？”小谷子小声问。

没人回应他。

小谷子从盖头底下转圈看，看见了只手。

这屋里居然还有个人！

小谷子腾的站起来，转了两圈想明白了。原来那只鸡也跟他一样，是替别人成亲的，躺这儿的这个才是金家大少爷。

“那个…金家少爷，你能不能帮我把盖头挑下来？我憋了一天了，有点难受…”小谷子还记得刘妈的话，盖头是要相公拿喜称挑的，不然不吉利。

然而还是没得到回应。

小谷子心想，别是睡着了吧？要不叫醒他？第一次见面就吵醒人家也不好…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别吵醒人家。他几步走到桌前，从盖头下面一点点的看，终于找到了喜称。然后他回到炕上，把秤杆塞到那只手里，握着那只手自己把盖头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