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臧海不可能不心动。
没错,他不再是赌徒,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可为何都是帝王最沉迷仙术,难道他们不知道长生遥不可及吗?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舍得,不舍得一世繁华烟云,不舍得一朝呼风唤雨,不舍得一梦春秋万载。
汪臧海也不舍得。他如果放得下,北逃之后,又怎么会再掀风浪?所以我知道,他一定会入局。
汪臧海把我关在一个地窖里,不见天日,手脚上锁了铁链,移动颇不方便。有人每隔一段时间送一碗清粥给我,饿不死就行。我还没练成不食烟火的神仙,一碗清粥远远不够,没多久就被饿得浑身乏力虚脱。至少他们没打算继续折磨我,我就全当休养了。身上的伤口没有处理,不过不影响恢复。唯一恢复不了的就是左手,断筋难续。这个状态比我预计的要好,至少我剩了一只手两条腿。
地窖门终于有动静了,我算了算,喝过了七碗清粥,或许是七天,也可能是十几天。门外的光照进来,晃得睁不开眼。有人走近,把我拉起来,带我出了地窖。走到天井里,我才勉强勉强睁开眼。
汪臧海坐在屋檐下,一身便装,戎马一生,英气仍在。汪灿海就差多了,脸虽不老,精神却没那么好了。其余下属都被汪臧海遣了出去。
我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他们,而是院子角落一个素衣女子,黑纱遮面,干枯的手指正在逗弄一条半尺长的小青蛇。
我压下心底涌起的无数情绪,面上平静地说道:“幺丫头,好久不见。我是不是该叫你董姑娘更合适一些?”
她收了手里的蛇,扔进身边的竹篮里,合上盖子,这才抬起头来。她盯着我看了一阵,眼里满是惊讶,不由得一步步向我走近,一直走到我面前。
我笑了笑,问:“怎么,做了两年多的邻居,才隔一年,就不认识我了吗?”
她终于开口,问:“你是吴邪?”
我点点头,说:“是。不过当时掌柜的管我叫‘小六’,不叫吴邪。我有一些事情,一直没想明白,还请董姑娘帮我解答。我做情报工作,化名‘小六’,你却知道我是吴邪。此其一。其二,虽然我有上级要汇报,有下级要接头,但我最后藏身的地方却只有我自己知道,其他人都没去过。琉璃孙怎么会找到我的呢?就算他抓了我们组的所有人,就算他套到了所有的口供,他也不可能审出那些人不知道的事情。其三,蛇毒有什么特性,你最清楚,当年的熏香里,到底下过什么药,后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想知道。董姑娘,看在曾为邻居的份上,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董姑娘面对我的质疑,冷静得仿佛在听不相关的故事。她径直蹲下身,掀起我的裤筒,手指捏上我的膝盖。
我静静等着。张海客早就说过,她性格怪癖。如此直接忽视我的问题,倒也像是她做得出来的。
过了盏茶的功夫,她才起身,又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搭上了腕脉。如此又静默一阵,她号完脉又看过我手腕和肩上的伤口,收回手藏进长袖里,这才又开口:“你的名字是张起灵告诉我的。你藏身的地方是我传消息给琉璃孙的。张起灵是我带走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什么?张起灵告诉你的?”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唯独这个答案最让我意外。我禁不住问:“为什么?”
董姑娘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你去问张起灵。”
“他都忘了。”
董姑娘又问:“一点都不记得?他连你也不记得?”
我摇了摇头,轻轻一笑:“都忘了,还好他不记得了。”
董姑娘喃喃道:“有点意思。”她又抬头看我,问:“你怎么恢复的?”
汪藏海一直在旁观,此刻却转头看向董姑娘,问:“董姑娘,他真是吴邪?”
董姑娘已坐回院子角落,扶着竹篮,声音淡漠:“是。”
汪藏海又问:“你们早就认识了,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