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

鸠泫汀没接话，只静静地喝着茶，茶香袅袅，但他只喝出了苦味。扶光，这个名字太漂亮了，一听就不是魔界该有的。

沉默了良久，鸠泫汀终于忍不住开口：“是堕魔了吗？”

明若棠点头，眸光暗淡了下去：“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堕魔。”明若棠也不知道扶光堕魔的原因，他只记得，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他照常下山去买吃的，打着给师父买的名义，看山门的甚至都不多问一句。

外头的太阳开始烈了起来，明若棠抬头，看了看灼眼的日头，不自觉地抬起衣袖，在额边遮了一片阴。

“午时了，那天我回山门时，也是这般的太阳。”明若棠的语气平静却悲沧，像极了门前给小娃讲故事的老翁。

那天的明若棠，抱着一堆点心跑回山门，额头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看门的师兄照常问候了一句：“哟！棠师弟回来了！”

“师父没找我吧！”明若棠问道。

“不是扶光长老让你出去的吗？还找你作甚？”那师兄敲了敲明若棠的脑袋。

明若棠自知说漏了嘴，只嘿嘿一笑，掏了一个肉包子塞到那师兄的手上：“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就抹油似的溜了。

他回去时，没看到扶光，听说是闭关了，当天夜里，魔界那边就出了一个魔头，四处掳人食心。那魔头速度极快，几乎没人能看到他的身影，更别说灭杀了。

但明若棠看到了，他是门里最小的师弟，也是天资最高的弟子。魔头离开时，追上去的人不少，却只有明若棠跟上了魔头的速度。

那魔头最后在魔界边境停下了，这里没有活人，只有尸山血海。明若棠此时看清了那魔头——是扶光。

入魔的扶光还是穿着平日里常穿的衣服，只是被血染得乱七八糟的，看不出原有的模样。红的黑的紫的白的青的，全糊在了衣服上。

“师父？”明若棠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不知道扶光有没有失去意识。

扶光的眼白已然变成黑色，瞳仁是血红色的，他就这么看着明若棠，似乎是没了攻击性。

“师父？”明若棠又叫了一声。

“呵，”扶光轻笑了一声，“以后就不是了。”扶光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而清冽。如果不看他的样子，光听声音，恐怕会以为这是天上来的神。

“栖沚，后会有期。”扶光踩着满地的尸骨血泥，缓缓走向明若棠，干净修长的手抚上了明若棠的脸。

明若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晕倒前看到的扶光。扶光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后来复盘了很久很久，明若棠才猜出那一句“杀了我”。

是了，当时整个天下，能杀扶光的只有明若棠这个徒弟，只有明若棠知道扶光的弱点。明若棠想不明白为何扶光在未堕魔时就将打败自己的方法告诉他，他不敢去想。

最后扶光死在了明若棠的手上，明若棠因此声名大噪，而扶光，再无人提起。

“那个门派最后怎么样了。”鸠泫汀听完后，有些好奇。

“没了，那个门派叫扶光门，但师父不是门主，只是一个长老。”明若棠的语气依旧平静：“后来师父没了，他们要我当长老，改名叫栖沚门，之后——”

明若棠停顿了一下，看向鸠泫汀的眼睛，鸠泫汀有些忐忑，他在明若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疯狂。接下来，明若棠的声音依旧是干净温润的，可鸠泫汀却觉得比寒冬腊月的北风还冷：“我杀了他们，所——有——人。”

鸠泫汀整个人都僵住了：“为什么？”

明若棠没有解释，恢复到了原先的淡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