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莹楼,三层厢房。
梅寒雪布好了结界,把屋内同外界莺莺燕燕推杯换盏的熙攘割裂开来,像棵松树一样立在一侧。
薛蒙坐在中间,身侧是易容过后,规规矩矩的梅含雪。
要不是这浅粉淡紫色的绫罗纱帐闪着细碎的光在头顶飘飘扬扬,要不是这屋里甜腻的馨香绕鼻久久不散,要不是对面坐着的女子手里拈着酒杯,冲他们红唇微嘟巧笑嫣兮…
他们如何也不敢相信,黑廖的老巢竟然是花楼。
“你…就是黑廖?”薛蒙强忍着呛鼻的香气,苦着脸问道。
身量纤瘦的女子美眸一抬,湿漉漉地看向三人,樱红的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出声,只轻轻把手里玉质的酒杯落在桌上,敛了含情的眉目,微微点了点头。
满头繁杂的珠饰,随着她的动作泠泠作响。
三人都有些头疼。
他们有猜想过,黑廖或许是个来去神秘的黑衣人,或是五大三粗的江湖莽夫,或是精明算计的尖嘴商人,或是善于伪装的狡猾走夫…
唯独没想过,黑廖,会是一个这么弱不禁风的花楼女子。
让他们三个大男人“盘问”一个风尘女子。
饶是薛蒙也有些后悔直接这般跟踪上来追查的鲁莽。
“你可认得我们是谁?”还是梅寒雪先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黑廖眼皮这次也没掀,点了点头。
“那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
这次她抬起了头,娇艳的容貌正正地暴露三人眼前。
本以为会引来几声惊呼,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三张苦瓜脸,黑廖顿感无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下薛蒙沉不住气了,“喂!你不会说话吗!跟我们打哑谜呐!”
“谁跟你们打哑谜!明明是双簧!”娇俏的声音突然响起,却不是发自眼前的人。
三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罗帐,这屋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啧,”那人似乎有些不爽这么早就暴露了,在一室沉寂中,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从影影幢幢的纱帐中走了出来。
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华服,挽着双环髻,杏眼琼鼻,带着点婴儿肥,有点古灵精怪的味道,叫人讨厌不起来,只是这会精致的五官不爽地皱成了一团,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在女子的身旁坐下。
“我的传音铃还没布置好呢!他们就进来了,真是,说好的试验双簧,又泡汤了!”少女咕哝着埋怨。
梅寒雪几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女浑身上下看似是普通银饰,却都坠着细碎的铃铛。就连腰间的银丝都互相牵连,有铃可循。
但是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留意到。
因为从头至尾,无论少女如何动作,那些银铃,都未响过一声。
三人暗自心惊,这个少女,怕也是不简单。
“快点处理完吧,我今天的本子还没写完呢。”
“男的?!”薛蒙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惊叫出声,这次实在压不住心情,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心理历程。
一会大一会小,一会哑谜一会双簧,一会男又一会女…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又是过来干什么的?
小姑娘被他这一吼震了一震,仰着小脸不满地回他:“本来就是啊,不然怎么叫双簧嘛!”
薛蒙凝眉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
“我们不是来做你们双簧的看官,是有事问与二位。”梅寒雪走了过来,把薛蒙按回了椅子。
薛蒙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对!
“我当然知道你们在找我们,不然你以为这么轻易就能见到我们吗?”小姑娘白了他们一眼,一脸倨傲。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二位应当就是桃苞山庄的新锐客,黑廖和白饭了。”一直没开口的梅含雪,慢悠悠地出声。
“你倒是个机灵的。”黑廖出声后,也没了风尘女子妩媚的架势,大喇喇地翘起了二郎腿,抬手就从丰满的“胸脯”中掏出两朵饱满的花葵,靠着椅背嗑了起来,还不忘分给小姑娘一个。
“说说,怎么认识我们的?”
饱经沙场如梅含雪也没见过这等“妖娆”,嘴角克制不住抽了一抽。
“ ‘千里传音咫尺铃,黑廖白饭闲话生。’二位的名声,远比想象的大。”
梅含雪这波不动声色的恭维,二人明显受用,均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番前来的目的,想必也瞒不过二位。过多解释也无用,还请二位另作书册,为我们三人澄清。”
这下换黑白二人愣住了。
齐齐吐了吐嘴里的瓜子皮,对视一眼。
“澄清?澄清什么?你们不是来给我们卖新消息的吗?”白饭疑惑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