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
“代号。”
“澜。”
“年纪。”
“18。”
“身份。”
“魏都刺客。”
“进。”
此刻正在查问身份的人是负责生死场外放行的士兵。
生死场,顾名思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斗场,谁能在这个炼狱般的战场上活到最后,谁就能被曹军留下,一朝受封,实现真正的扬名立万。
澜沿途经过了一片白茫野,直到他真正踏进生死场时,场上的血腥便如潮水翻涌而上,直呛口鼻,迎面而来的都是刀光剑影,战争一触即发。
他在那场炼狱里杀红了眼,刀刃沾染上的血液浓稠得化不开,按理说只要他还是个人,就总会有精疲力尽的一天。
然而他不眠不休地死守了三天三夜。
那一场决斗,彻底觉醒了澜体内的鲨鱼之力,直到第四天夜里,近乎疯魔的澜将利刃直直插进生死场上最后一个人的心脏时,他先是空洞地瞪大了双眼,眼看着身下的人彻底咽气,才后知后觉地卸下力气,然后看着堆砌而起的尸山,悲怆地大笑起来。
整整四天没有进食的澜,苍白的脸上却被血污染上了猩红,他手脚冰凉,从尸山上滚下去,握住杀刃的手都在颤抖,衣袍早被血水渗湿,他踩着尸体,等待着入军的宣告。
就在此时,尸山背后忽然传来什么异动,原本已经松懈下来的澜立刻绷紧了神经,提起利刃就要砍过去,然而那人轻盈地踩着他的刀一跃而起,又猝不及防地落在他身后的尸山上。
澜当即转换了利刃的方向,却被那人轻松地接住,而后伸出两指推开了他的刀刃,已然精疲力竭的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已然不是她的对手了。
她站在尸山上,冰冷的眼眸看过来,
“你通过考验了,跟我走吧。”
那天之后,他成功加入了曹营,且因为自己是Cannibal,在基因的驱使下他也不能免俗,他很快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时会到深林里去猎捕附近村庄里上山打猎的Prey。
不知是谁看到了什么,或是谁走漏了风声,军营里陆陆续续地开始在私下传他会吃人肉的事,关键是他也从不否认,于是没有人再敢和澜有来往,此后每当澜想要用能力保护战友时,换来的只会是更加恐惧的眼神,渐渐地,他开始独来独往,沉默地接受着自己被孤立的事实。
直到一次上山猎捕回来,他遇到了一个人。
Prey的信息素残留还没散去,他蹲在河边,一言不发地清洗着刀刃,猝不及防地,身边不知何时就出现了个人,和他并排蹲着,也低头用帕子擦试着自己的武器。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立刻认出了她。
是上次在生死场带他回营的那个冰山女人。
本来两人都各自低着头沉默地忙着手里的活,澜却忽然发觉不对劲,
“你不怕我么?”
对方笑了一声,
“怕?为什么怕?”
澜道,
“他们说我习的是妖术,吃的是人肉,饮的是人血。”
那人偏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澜沉默地想,这下你该怕了吧。
“那可真是.....”
她顿了片刻,伸手在河里沾了点水,然后洒在他脸上,
“吓死我了。”
澜一脸黑线地蹲在河边,看着河里倒映着满脸是水的自己。
被愚弄了。
此后他每一次上山捕猎都会遇到这个女人,且每一次遇到都是在相同的河边,次数多了,两人偶尔也会聊上几句。
女子说,
“喂。”
澜没应她。
女子又叫了一声,
“喂——”
他还是懒得开口。
第三次呼唤是迎面泼来的河水,澜平静地伸手抹开脸上的水,
“想死不妨直说。”
女子淡淡道,
“问你个事。”
澜看实在躲不过,于是应道,
“说。”
女子顿了顿,站起身来,
“你说这山是不是邪乎,怎么每一个上山的村民都会被野兽吃掉,可我日日上山,也没见着什么猛虎黑熊啊。”
澜蹲在河边,怔了片刻才说,
“不清楚。”
说罢,提着刀又转身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又一次,上山的途中,原本澜已经发现了正弯腰拾柴的青年,信息素的味道远远地刺激着他的肠胃,他握紧利刃正欲上前,却忽然看到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一群人。
该死,猎物被抢了。
不过几个人,应该在他的可敌范围内,于是就在他要冲出去拦截那群人时,树上却跳下来一个人先把他拦住了。
“别去。”
这突如其来的人让澜下意识想要反击,但那人的功夫却极为轻巧,且此刻不宜动静太大,于是他将计就计地被她捂住口鼻,按在了一棵大树上。
随后听到她压低声音说,
“别去,那些是真正的食人魔。”
她的手指冰冰凉凉,但掌心却因自己呼出的气息变得更加温热的,此刻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咫尺的距离让他得以光明正大地打量她的面容,那对秀眉此刻紧紧拧在一处,她沉默地盯着不远处的那群人分食了青年,目光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澜仿佛这才看清她那双眼眸里并非只有初见时的冷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