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发誓:如果能再修回正道,他绝对不会再去整那邪门歪道了。曾经害了金子轩更是害了江厌离,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要再重蹈覆辙。
可是不修鬼道又能怎么办呢?九岁那年被江枫眠带回家后医师说他灵脉尽毁,这辈子算是与正道无缘了。
没法修正道,鬼道又碰不得。是不是此生就只能当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过那不足百年的人生?
其实这样,也挺好。
那个在他生命最后一刻出现的声音,从未敢忘记。至始至终都刻在心底,刻在灵魂上。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让他重来一回,但他明白这绝对不是上天怜悯。总有一天自己会为所得付出代价。
而这代价,估计便是这为数不多的阳寿吧。魏无羡想。
一行人从碧灵湖回到彩衣镇,数道船只顺着河道沿路返回。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被低气压笼罩。
终于有人还是忍不住内心难受漏出一声呜咽。
“苏涉他……”
死了。被随便的剑气震出打捞起来的苏涉因水行渊死于非命,无力回天。
不久前魏无羡就要被水行渊吞了时,一道剑光从水行渊里射出,把魏无羡送了出去。正好让来救人的蓝忘机把他拉住。
接着水行渊里掀起滔天巨浪,皆是一道道凌厉发着恨的剑气惹出来的。那场面十分壮观,却又十分好笑。就像是个孩子在肆意报复,直把那水行渊削得落荒而逃,估计这段时间都再不会出来兴风作浪了。
因狂舞的剑气掀起来的庞然大波,带起沉浮水里的死尸水鬼飞向高空。一个个不是被剑气削了脑袋,就是被砍的残缺不堪,差点还误伤了已经毙命的苏涉。
幸好一蓝家子弟眼疾手快,扯住了苏涉的尸身,不然这会儿他估计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忍不住内心难受的那人,正是扯住苏涉尸身的那蓝家子弟,也是苏涉昔日好友。此时正强忍哭腔,抹着眼泪。
离得最近的蓝家子弟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作势安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蓝曦臣看向他们叹了口气,道:“我会为苏涉处理后事。”
俩弟子听了,双双作揖道:“多谢泽芜君。”
蓝曦臣道:“应该的。”
俩弟子起了身。苏涉好友先一会儿抬起头,一眼瞪上了蓝忘机。心里竟是把罪责推脱到蓝忘机身上了。
早就听苏涉说蓝忘机是一个目中无人的人。当时还不信,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当时那么危机的时刻蓝忘机竟能把死到临头的外族子弟魏无羡救上来,却没想救下自家子弟。凭他的能力那点时间足矣,这么想来可不就是目中无人么?
此刻这“目中无人”的蓝忘机不知不觉划到了一行人最前头,与并行的江魏二人只错开一个船头。时刻注意他们的情况,未曾断过。
一身型衔着风从岸上越到魏无羡身边。突然承受的重量让船只晃荡晃荡,险些将死要脸站在船舷的江澄掀下去。
脚是站稳了,但还是免不了溅了一身水。
“……你!!”
一句话在江澄嘴里卡了一下才叫出来。“随便”二字,终是叫不出口。心里埋怨起魏无羡,当初授剑的时候起的什么破名字。
“不好意思,不小心的,下次注意。”随便道歉三连,说的一点诚意也没有。又把江澄起得够呛,偏生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自打随便化型出现开始江澄就莫名看他不顺眼。到底是为什么,他自己心里都不是很清楚。
这家伙长得跟魏无羡别无二致,偏生是一张男人的脸。单论颜值的话绝对能排上世家公子榜前五,落在江澄眼中就是怎么看怎么想揍。
明明跟他师姐长得那么像,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怎么就反差那么大?!对此江澄只能闷气没处发,这个人这张脸他还真就下不去手。
随便回来把一筐枇杷和两坛天子笑放在魏无羡身边。除了这些,随便手上还拿这什么东西。只是魏无羡没心思看这些了,注意力全放在那筐枇杷上了。
魏无羡面上带笑,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身上裹着江澄从乾坤袋里带着的披风,是他那件独一无二的大红毡,脸上的面纱早已不见。
见随便带了枇杷和天子笑回来,便不客气上手抓了几个枇杷。第一个就扬手抛给救了他的蓝忘机。
不怕他接不着,因为魏无羡一直能感受到蓝忘机冰冰凉凉的视线。
第二个扬手抛给了紧跟其后的蓝曦臣。抛前叫他一声提醒,清脆脆的女声险些让蓝曦臣反应不过来。错愕的接住突然飞过来的东西低头愣了一下,然后见着能驱散云雾笑脸,瞬间心情好了不少。
“多谢!魏……姑娘。”这话说的蓝曦臣不习惯,魏无羡听着也不习惯。
第三个随手往后一丢,不消看就知道江澄接住了,随口道:“别生气。”
江澄哼了一声,“我没有。”说完不情不愿的就往魏无羡这边坐过来,坐时还不忘瞪了早挨着魏无羡坐的聂怀桑一眼。
这才想起来,没好气道:“你到这来干嘛?蓝家缺你一条船?”
聂怀桑一个哆嗦,讪讪笑起扇着扇子,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尬笑回应。
魏无羡一个枇杷递过来,聂怀桑接过,算是一时缓解了燃眉之急。
“谢谢魏兄……哦不是!魏姐……姐……”
这话一出口,三人皆是眉头一抽。其中就数魏无羡抽的最厉害,手中剥着的枇杷险些丢水里去。
魏姐就魏姐,带什么姐姐?!
讲真自重生来,还真就没人叫他姐姐的。聂怀桑是第一个。
江澄一个拳头捶过去,“谁是你姐姐!会不会说话?”
“行了。”魏无羡开口江澄立即消了音,拍拍一脸不知所措的聂怀桑,对他道:“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边说边把剥了一半的枇杷往嘴里送,结果就被随便一手夺过。
“嗯??”一脸疑惑加懵。吃个枇杷怎么啦?
刚一回头就被一个温暖的东西塞了满怀,低头一看竟是随便带回来的天子笑。
魏无羡没想到这天子笑竟是温的,着实惊了一下,耳边就传来随便的声音:“湿透了还吃凉的,你是真嫌命长。”
这话不过是气话,说得就有些口无遮拦。听得魏无羡心里一咯噔,立即当做没听见后半句,笑道:“买回来不就拿来吃的吗?偏生我还动不得?”别说是为了请客,这话出来没人会信。
言外之意就是,那你买回来是干嘛的?
其实一开始随便可没想买枇杷。现在的天气不宜下水,不好好处理,没多久就会染上风寒。况且魏无羡这身子可经不起他再折腾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热水。但比起水魏无羡更喜欢酒,所以就买了两坛事热好的天子笑。幸亏彩衣镇的酒家有卖热酒的习惯,不然哪能那么快回来。
带回的途中,经过一艘艘卖着瓜果花卉的船。其中一条载满了枇杷,金灿灿的让人移不开眼,情不自禁的买了一筐。
等回来之后才发觉,这枇杷还是不买的好。
魏无羡的话随便当做没听见,直道:“喝酒,暖暖。”
魏无羡呵呵两声,手推了推怀里的天子笑。
讲真,他现在可一点也不冷,相反的还很热。虽现在的气温还不适宜下水,但眼看着就快要入夏了,温度绝对不算低。现下他却披着冬天的大毛毡,还是比一般毛毡都要厚实的那种。
这热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偏生江澄还盯着他不让脱,脱了也给他重新裹回去并捂得比方才更严实,整的魏无羡现在都有些喘不过气,脸上红扑扑的。
魏无羡不干了。两手一堆就把怀里的天子笑塞回给随便,扒了毛毡就直接往身后江澄脸上招呼,因为动作太快整得两人皆是一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江澄皱眉正要说“披上。”就迎上魏无羡一记目光。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再裹我身上试试?”看得江澄竟是破天荒的一缩,一边随便缩得比江澄还厉害,不自觉就把方才魏无羡剥了半边皮的枇杷递出。
魏无羡接过,恶狠狠咬了一口。撒了气,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不少。等心情完全平静下来,抬头望了望天。
今天的天似乎格外阴郁些。
终于把目光再次移到聂怀桑身上,眼神问他:“是不是?”
聂怀桑道一声:“谢谢。”这一声说得无比诚恳又十分珍重。落在魏无羡耳朵里,感觉两世里这是他说得最认真的一次了。
魏无羡无奈笑笑,心里有些复杂。
回他道:“就当……我欠你的。”
——
一行人回到蓝家。随便化形和魏无羡是女儿身这两件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云深不知处。两件事都如重磅炸弹一般,炸得所有在云深求学的弟子外焦里嫩。
尤其是看见魏无羡那张不可方物的脸更是焦外点了把火,烧得里外都熟。
唯一一个不同的是那个金家今年送来的名叫金子轩的公子,对这事不闻不问。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与我无关。毕竟魏无羡此人和他可没什么关系。
比起像其他弟子一样只关注蓝启仁会不会因为魏无羡是个女儿身把他送走,他更在意的是魏无羡那把能够化形的剑。
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