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兰室。
姑苏蓝氏蓝启仁，知识渊博、德高望重。本是同蓝氏双璧的父亲一般年纪并不算大，却留了一段秀丽短小的山羊胡，硬是看着老气横秋。
他，人道是古板、迂腐、严师出高徒。这是修仙界公认的，前二者让人糟心避而远之，但后者却是让各家主挤破头也要把自己的儿女送往云深，这不禁让那群备受掺毒的学者连连哀嚎。
“聂兄可是在这里待上三年了。”
“哇，这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知道蓝氏家规吗？”
“就那个刻了一整座山的？”
“对，聂兄可抄了不下百遍！”
“夸张了夸张了啊！！”
一众人围在兰室前，皆是此届被逼前来云深求学的各家子弟。
“哪有？”聂怀桑扇子扇得飞快，发丝跟着飞舞，意图扇走这群狐朋狗友的嘲讽，此时此刻真想让他们换个话题。
两抹紫闯入他的眼帘，聂怀桑望了了过去，仿若看到了救星。
“江兄！魏兄！”
江澄走在前面，魏无羡依旧戴着面纱跟随其后，两人都无精打采浑身乏力脚步空虚，好似下一秒就能趴在地上倒头就睡。
昨晚两人在云深外站了一夜，真过了卯时这才回了屋子，睡眠不过一个时辰，现在能支撑准时来了兰室，实属不易。
聂怀桑小跑过去，一看到两人的黑眼圈吓了一大跳。
“你，你们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莫不是不习惯他家的床榻，影响了睡眠质量。
江澄想到这就来气，“别提了，再提你就完了。”
聂怀桑汗颜，忙摆手，“好好，不提不提。”
话一转道：“江兄，魏兄，你们云梦比这好玩多了吧？”
听到当年同样的话，魏无羡下意识就想如旧回他，但一句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却是道：“好玩，有时间我带你去啊！”
“真，真的啊！”
听到这话，一众人也接连附和。
“魏兄，也带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看着他们，魏无羡感觉重回当年美好时光，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在兰室前聚集，难免遭到人注意。一道寒冷的目光落在魏无羡脸上，魏无羡侧头就对上蓝忘机的双眼，蓝忘机立即收回目光。
魏无羡“……”
他有点想笑，曾经她怎么就没发现蓝二公子这么多小心思呢。
聂怀桑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看到蓝忘机整个人都吓傻了，连忙道：“魏兄，奉劝你一句。云深有一个人，你千万不去招惹……”
魏无羡看着他笑笑，“蓝忘机吗？”眼神示意兰室正坐着的蓝忘机，明知故问，“是不是他？”
“对对对！”聂怀桑点头。
没等他问一句为什么，魏无羡就先说了，“不会，我是会招惹人的人吗？”
聂怀桑一愣，“说的也是哈……”
换做曾经她当然是，但现在她和从前就是判若两人。
江澄眉头紧锁，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她。雪白的面纱遮在魏无羡脸上，倒也遮不住什么。
那面纱在阳光的照射下，星星点点的散发着荧光，宛如晚间大雪后的初晨一般闪闪发亮。
美轮美奂之下却是若有若无的唇瓣，悄悄勾起的样子。
魏无羡收回目光，一双不灵不灵的桃花眼洋溢着笑，简直摄人心魂。
聂怀桑看着不知不觉走到魏无羡面前，用手在她脑袋上默默比划了一下。
魏无羡“……？”
成功惹得江澄一个招呼。
“啊！！”
“聂怀桑，你活的不耐烦了你？！”江澄一巴掌打过来。
聂怀桑咬着痛，硬是把内心所想喊了出来：“魏兄，要不是早知道你是男子，我才不会相信站在我面前的小矮子就是魏兄。”
江澄闻言，对着他又是一拳。
魏无羡“…………”呵呵，聂怀桑你完了。
“啊啊啊，江兄饶命！疼啊！！”
“给我滚！”
“是是是。”
“嘶……”众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有一弟子还是大着胆子走进魏无羡，悄悄的问：“怀桑兄说的还挺对的……话说魏兄为什么要戴面纱啊？莫不是……”
说话的人瞬间觉得一股寒气爬上他的脊梁骨，慢吞吞的回头就看到江澄要杀人的眼神。
江家人，太护短了啊！
兰室铃声响起，魏无羡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怕这弟子再追问下去，她可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解释。难不成要告诉对方，自己是女的要用面纱遮掩吗？
恐不久之后这件事就传遍了云深，到时候直接被蓝老头扫地出门。
片刻，众弟子进了兰室入了座。
蓝启仁缓缓走进来，望了望在坐的所有人，看得众人心里发毛。目光在魏无羡这里多停留了一会，这让她觉得自己会不会被拆穿了。
底下放在腿上的双手默默握紧，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这引得坐在两边的江澄和蓝忘机也看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皱起眉。
也引得兰室压抑的一阵安静。
蓝启仁终于在魏无羡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移开眼，然后慢慢讲起了蓝氏家规。
“云深不知处禁夜游，禁酒，禁私自斗殴……”
嗯，这是在说她呢。
“刻在规训石上没有人看，我才一条一条的念，既然这样也没有人听，好，那我讲些别的。”
本以为蓝启仁还是会像曾经一样点了魏无羡，不想——
“江澄。”
魏无羡一愣，江澄也是一愣。
他站起身来。
蓝启仁道：“岐山温氏先祖是谁？”
江澄：“……温卯。”
蓝启仁：“清河聂氏所操何业？”
江澄：“屠夫。”
蓝启仁：“兰陵金氏家徽白牡丹，是哪一品种？”
江澄：“金星雪浪。”
蓝启仁越问江澄眉皱的越深。
……
“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不是。”
“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嗯，不错。”蓝启仁点点头。
江澄：“……”
“坐下。”江澄应声坐下，还是满脸疑惑。
魏无羡还是呆的，蓝启仁叫道：“魏婴。”
“啊？……到！”魏无羡站起身，整个人还有点愣神。
蓝启仁开口，“魏婴，我且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魏无羡听完张张嘴，好一会儿没出声。心里想着怎么答？是答上一世提出的第四条道路，还是……
众弟子坐在底下都不敢吱声。
蓝启仁喝道：“都愣着干嘛？你们也给我一起想。不许翻书。”
场下连忙止了要翻书的手，一片寂静。
江澄坐在魏无羡身旁看着他干着急，心里觉得奇了怪，这种问题对他师姐来说那是小菜一碟，怎的就想了那么久？
蓝忘机坐在他另一边，竟也是默默看着他。
魏无羡微低着头，额前刘海遮了半张脸。
正以为他答不上来，蓝启仁看向蓝忘机，却听他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
魏无羡抬起头，江澄默默看着他。
“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众人抬起头。
蓝启仁看着他点点头，道：“一字不差。”
声音刚落，砰的一声响吓得众弟子一抖连连忘魏无羡左处看去。
魏无羡一愣，这是怎么了……
蓝启仁皱皱眉，转身看向魏无羡身边的人。
“可有疑啊？——江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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