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江澄道。
蓝启仁微微皱眉，那为何？
只见江澄俯下身对蓝启仁一礼，道：“只是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蓝先生解惑。”
兰室一片安静，直觉告诉满堂弟子江澄问的恐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绝对会无风起浪。
蓝启仁看着他，“曰。”
“那学生便问了。”江澄站起身子，目光炯炯，好似在说话一样。
“不知以蓝先生只见，怨气是否可以如灵力一般为人所用？”
霎时，兰室死气沉沉随即掀起了千层浪。场下议论纷纷。
“江兄在开玩笑吧？”
“哈，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可修仙御剑曾经不也是异想天开么？”
“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江澄可是云梦大弟子，他父亲更是江家宗主，怎如今会说出这等罔顾人伦之事？”
蓝启仁眉头皱的极深，以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看着江澄，魏无羡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江澄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坚定道：“还请蓝先生解惑。”
不等蓝启仁看了眼魏无羡又看了眼江澄，想起几年前江枫眠曾找他谈论的事，好久都未答话。正深吸一口气，魏无羡拍桌而起，大喊：“够了！”随即瞩目之下离开兰室。
兰室空气许久沉寂，终于在钟鸣回荡堂厅的时候，蓝启仁才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然后对江澄道：“使用怨气一事本就本末倒置，罔顾人伦。此事，莫要再提了。下课！”
满堂弟子如获大赦，纷纷站起对蓝老先生俯身，不顾江澄还站着与蓝启仁对峙，异口同声道：“先生再见。”
云深深处，小桥流水，寂林幽木，粼粼缱绻。魏无羡趴在独桥上，手臂伸出桥外拿着一根芦苇有一下没一下的挑逗水里的金鱼。
金鱼好似看不见水外的人一样，只知道去啄那根轻佻的芦苇，突觉有人走进，“咻”的一下闪不见了。
江澄的声音在魏无羡身后响起，“原来你跑这来了，让我好找。”
魏无羡继续用芦苇划拉着水面，好像想把游走的金鱼引回来，“为什么要说这话？”
“什么话？”
魏无羡支起身，瞥了他一眼，“你说什么话。”
江澄不乐意了，“你体内的怨气一直都是阿爹的心结，我向蓝先生问这事有什么不对？况且，这个答案蓝先生早就该……”
江澄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魏无羡猛然站起身，打断他：“我从来都没有埋怨你问蓝先生的事。我只是不明白……”
江澄抢问：“不明白什么？”语气里有股不明的意味。
魏无羡叹口气，“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澄冷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魏无羡皱眉，“那你以为？”
“我以为师姐担心的是怨气没法为人所用，病治不好解不开阿爹的心结，听不下去就离开了。没想到，师姐竟是这么爱面子名声的人。”
魏无羡一证，没想到江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同时心里也明了，他不是不知道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只是误解了不是对魏无羡而是对江澄他自己。
修仙人士本就五感非比寻常，方才在兰室众弟子说的话江澄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当时听听倒也没什么，但现在想来当真是狠狠打他的脸。
“江澄你……”
江澄说出的话让魏无羡好久没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一声叫喊，并带着一众凌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江兄，魏兄你们竟然跑到这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此时此刻，魏无羡真想把聂怀桑踹到聂明玦面前把他在云深干过什么窝囊事都说个遍。江澄则是想直接给他来顿打。
聂怀桑带着一众子弟气喘吁吁的跑到江澄魏无羡面前，低着头拄着双膝大口喘气，还摆摆手的道：“不行不行了，让我歇会儿。为了找你们我可是跑了大半个云深，还差点撞上蓝忘机，吓死我了。”
“你找我们干嘛？”江澄道。
魏无羡抓住另一个重点，“蓝湛？”
聂怀桑活过来了，选择性忽略魏无羡的话，对江澄道：“来找你们玩啊。我在云深呆了大半辈子了，在不有点新鲜的事做我都要长蘑菇了。”
江澄没好气道：“你把我们当什么啊。”
“兄弟兄弟。”聂怀桑道：“方才江兄对蓝老头说的话可真是太精彩了，我从未想过怨气和灵气还有这般谬论。若是真如江兄所说，怨气能像灵气一样为人所用，不用自己修炼，那多美啊！”
听到这话，魏无羡不由得想起曾今对聂怀桑说的话。从炼化怨气，到尸山夷陵乱葬岗，那想最后一语成谶还真就让他研究出修炼鬼道的方法了。
如今这话，他可万万不敢再说了。这辈子，他宁愿当一个天生被怨气侵蚀无法修炼灵气的废人，也不愿去修炼怨气再一次重蹈覆辙。
聂怀桑一说完江澄就给了他一巴掌，“别做白日梦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练下刀，听说聂宗主又拿刀撵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朗声大笑。
聂怀桑崩溃，“江兄你就别刺激我了行不行？那刀我是真的拿不起来啊。”
魏无羡也掩声笑笑，若是有幸当个像怀桑一样的脓包废物倒也不错。聂怀桑醉心书画山水，他自己也就醉心醉心吹吹笛子了。
想到这，他下意识向自己的腰间摸去，没有摸到笛子倒是摸到了一个柄手。魏无羡一证，低头一看才知那是“随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把“随便”配在身边的习惯。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念自己的“陈情”了，现下全被腰间的“随便”冲干净了。
风吹来，魏无羡抬起头，青翠的树叶从空中落下。他伸出手，一片叶子落在他的手中打了个旋然后又飞到空中，渐渐的他露出笑容。
目光随着叶子，向远处看去。一眼，他便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树下。这个身影魏无羡绝不会看错，是蓝忘机。此情此景意外熟悉。
有人也注意到了树下的白影，众弟子瞬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似的鸦雀无声。蓝忘机在树下注视他们片刻后转身离开，并未多做停留。
他一离开众弟子就松了一口气，有人小声道：“也不知道他在那待了多久，万一他去蓝老先生那告发我们怎么办？”
“告发什么啊？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违规算吗？”
“……”
他们倒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江澄和魏无羡就不一样了。若是蓝忘机没听过多少那还好，但他要是很早就在这儿，魏无羡和江澄说的话他岂不是都知道了？
怨气，灵力……心结？为人所用？！
一路上蓝忘机一直都在想江澄说的话，然后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
魏无羡因为某种原因修不了灵力，所以江澄才会问出那样的话，想试着让魏无羡修怨气。
那他是不是该为蓝启仁说“不能”而高兴？可是对于一个世家子弟来说，不能修炼就代表毁了一生，能让他修鬼道似乎也是为了他好。
蓝忘机心里很矛盾，心绪太过专注导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藏书阁下。愣了愣，然后决定去藏书阁翻翻古籍，兴许能找到治愈的办法呢？
不想当他上了楼走进藏书阁后，一眼就看见一人正端坐在桌案边，一边翻阅着书，一边做着批注。
蓝忘机上前去施一礼，道：“叔父。”
蓝启仁奇怪，书本合上，站起道：“忘机，你怎么来这了？”方才有人靠近时，他本以为是普通弟子来藏书阁查取资料的，本无意理会，直到来人开口，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是蓝忘机。
说惊奇，其实也没什么好惊奇的。本就是自己得意门生的他，来藏书阁是再正常不过了，便也没有过多惊讶。
蓝忘机沉默，对此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云深不知处禁打妄语，他总不能说是神游游过来的吧？随即便想到江澄和魏无羡的谈话。
“查看灵气与怨气一事。”蓝忘机面不改色。
一听这话，蓝启仁脸就阴郁了下来。随即揉了揉眉心，“那便查吧，别太认真。”
蓝忘机心有疑虑，却任道：“是。”对蓝启仁行下一礼之后，便还真就去查了。
当然什么也没查到。
蓝启仁还是看身前的那本书，眉头一直促着，长时间都保持一脸苦大深仇的样子。
两柱香后，蓝忘机从书架中走出来对蓝启仁行礼，“忘机现行告辞。”
蓝启仁正聚精会神，头也没抬便道：“嗯，去吧。”
走之前蓝忘机回头望了望，蓝启仁看的那本书，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这么多年，蓝忘机这么闷的一个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藏书阁里度过的。这里的书他几乎全都看过，就算没有也都识得，哪里有什么关于怨气修行的书籍？
古往今来，提出怨气修行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算有也只会被迅速打压下去，哪有人会真的去研究鬼道，走哪黑漆漆的独木桥成为众矢之的？
谁有那个闲心，谁又怎敢？没有，自然无记载。
可是蓝启仁手中的那本蓝忘机在藏书阁从未见过，能让蓝启仁研究那么久的，恐只有怨气修行一事了。
不是从藏书阁里拿的，那就剩下一个可能，是从禁书室里取出来的。
晚间，蓝忘机再次来到藏书阁，想看看究竟，不想根本就不见踪影，就连桌案上用过的痕迹都擦的一干二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