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见

扶芩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打断了湄娘，“离开这儿吧，随你去哪。”

泠音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愣在原地。

见眼前的鲛人不回答，扶芩有些忧心，她柔声道，“别害怕，离开这儿，就自由了。”

“我……”

扶芩摸摸泠音的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不能跟着我。”

“是。”泠音有些失落。

“皇后！”

湄娘的声音有些急促。

“别拦我的决定，湄娘，你，明白吗？”

扶芩眉眼一扫，湄娘吓得一哆嗦。

扶芩目送泠音离开后，才再开口，“湄姨，你派文鳐鱼传递紧急讯息，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湄娘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禀皇后，前几天一队砂之国的人进了叶城，偷偷送了一个鲛人来这里，说是在荒漠里救回来的。属下仔细看了，发现竟然是我们复国军的……此等大事，本想禀告海皇，可海皇现在在大营。”

“不必说了，我就去。”扶芩看穿了湄娘的话中的意思，急声道。

楼上几层都是雅座和包房，迷楼般重叠曲折，住着无数位美丽的鲛人，个个身价高昂，一笑千金——随便挑出一个来，叶城的巨贾一夜挥霍在她身上的金钱、都可以让西荒那些贫寒的牧民过上一辈子。

这座叶城最奢华的女伎馆金壁辉煌，富丽奢侈得如同天国乐园，甚至连楼梯都是用碧落海深处打捞出的沉香木做成，每一步踏上都带出喑哑的响声和细微的香气，糜烂而甜美——仿佛踏上的是销金窟的黄金路。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其实这里是“海魂川”的最初和最后一个驿站！

多年来，复国军通过这个最隐蔽的驿站，将那些逃脱的鲛人奴隶从东西两市解救出来，送回镜湖下的大营，让那些恢复了自由的奴隶拿起武器、成为为复国而战的战士。

而她自己和苏摩，当年也先是被西市里海国馆转卖给了集珠坊，在刺瞎双眼后辗转了数年，经历过诸多困苦，最终被青王无意中遇见，买了入府，成为权谋中的一颗棋子。

那一段颠沛流离的岁月中，她和苏摩也曾在这里渡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是，在这段黑暗的回忆里，苏摩和她是对方的救赎，他们相互陪伴，至少还有些光亮渗透进来。

她轻车熟路的走进一个密室，巨大的密室内一片黑暗，只点着一支小小的白色蜡烛。蜡烛下，静静伏着一个的人影。

那个人匍匐在黑暗最深处，露出的所有肌肤：脸颊、脖子，手脚上都缠着绷带，胸口急促起伏，发出沉闷而微弱的呼吸，深蓝色的长发如同水藻一样垂落到地上。

然而她还是清醒的——在苏摩推开门的刹那，她抬起了头，眼里有震惊和戒备的神色。

扶芩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忍，她轻闭眼，再睁开，眼里的不忍也被坚定随之代替。

“是湄娘让我来见你的，确切的说，是让你有机会觐见我。”

那鲛人的眼底有些迷茫，一时间想不起来任何东西。

扶芩的脸庞被蜡烛照亮，那鲛人一惊，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