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璞听了这些,略加思索,又躬身朝章孟义施了一礼,道:“章兄,多谢了。此情来日必定相报。我先回家去告知家中情况,看祖父有何打算。”
章孟义在杨璞躬身时就去扶他,此刻也明白他的心情,并不多留他,只双手拍拍杨璞的肩膀,道:“你先回去跟老爷子商量商量,我也回家问问我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的。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送了杨璞出酒楼,章孟义转身就往楼上去。
那打听消息的小厮紧跟着在他身后喊“少爷、少爷”。
章孟义没好气的回头问他:“干嘛呀?没看见我有急事要上楼啊?”
小厮紧走两步上前,待要附耳悄声说话,就被章孟义一伸胳膊挡开。
“有话去楼上屋里说去,别搞得神神秘秘的!”说完接着往楼上去。
小厮赶紧跟上。
到了屋里,章孟义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然就不急了。
神态悠闲地踱到太师椅处坐下,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问道:“到底要说什么啊?”
小厮关上门,又仔细听了听,似乎因为没人而满意的点了点头。
殊不知自己这动作换来的只有章孟义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厮恭敬地低头俯身,回报道:“少爷,刚才我还没跟您说老爷的吩咐呢,您就拉着我去跟那杨少爷透信儿去了……”
“哎呀!行啦!行啦!不就是照例的几句话嘛,说不说的有什么所谓?”章孟义不耐烦地挥挥手,又道:“没事儿你就下去吧。回去跟我娘传话,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这……”小厮一脸茫然,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章孟义推出了雅间。
听到屋内传来上门拴的声音,小厮一脸无奈,摇着头出了酒楼。
屋内章孟义关了门就去了内间,摸索着书架某处,一番操作打开书柜。
章孟义进去书柜后边,就见一个打扮富贵的年轻人抬着胳膊凭空描绘着什么。
年轻人听到机关声也不回头,只问道:“又怎么了?找你爹打听什么消息了?”
章孟义听了这话,眼珠一转,就走到年轻人旁边,问道:“皇上,有人找您求情重查一个贪腐案子?”
“怎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了?”皇上仍保持描绘的状态。
“这么说就是有咯?”章孟义颓丧的摊回椅子上,盯着房梁出神。
眼角的余光扫到站着不停描画的皇上,忽然眼睛一亮,又一跃而起,绕着皇上转着圈地盯着他看。
皇上见他如此,已无法接着描绘,瞪他一眼,找了椅子坐下,取了茶盏,撇起了根本不存在的茶沫子。
章孟义看他如此,也不着急,只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道:“皇上,我给你抄一本三字经吧?”
听得这话,皇上浑身一震。接着又恢复神态,轻轻瞥了章孟义一眼,道:“我要三字经干什么?当我不识字吗?”
章孟义听他这话也不急,一边踱步,一边带坏笑地说道:“哎……我听人家说啊,这个书法嘛,想要写的好,就得了解这每个字的一笔一划,把笔划练好了,书法水平自然就上去了……”
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真是看人牙痒痒!
皇上此刻强忍着踹他一脚的念头,不紧不慢的嘬了一口那杯撇了半天沫儿的茶水。
章孟义看了看皇上的神色,接着道:“我还听说啊,这《三字经》虽然简单,但是已经包含了所有笔划和常用字。哎!可惜呀,没人稀罕哦!”
看皇上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章孟义只能祭出杀手锏了!
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向通往雅间的暗门,嘴里还念叨着“还是回家吃饭吧,省的被揪耳朵。”
“等等!”
“怎么?又有人稀罕《三字经》?”章孟义保持背对皇上的姿态,快速倒走到皇上身边,贱兮兮地问。
“稀罕,太稀罕了!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皇上虽然妥协了,但是还是保持帝王的矜贵,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只是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搁到了茶几上。
章孟义快速转身,也不坐椅子了,躬着腰身凑到皇上身旁。“其实对皇上您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话未说完,皇上就打断他:“行了,少拍马屁!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给我下套!要不是知道你现在忙着给我办事儿,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哪家姑娘迷了眼了!哼!”
“小的怎么敢给皇上下套哇……”
“行了,说正事儿!”
“就是重审那个案子,牵涉到了我好友的家人,您看……能不能……”章孟义说着又挤眉弄眼的,把皇上看的哭笑不得。
“你嘴这么损,还有好友呢?”抬手制止章孟义的辩驳,接着道:“哪家的孩子啊?”
“是本朝首科的状元郎杨省杨老爷子家的。”
“哦,他啊!据说他家的家风相当不错,小时候爷爷经常夸赞他。只是他儿子好像很是平庸……”皇上皱眉思索,似在回忆。
“他家家风的确很好,似乎是耳濡目染的原因,杨家的小公子年方十三,已颇具其祖父之风。”章孟义瞅着皇上的神色,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行了,今天出来时候也不短了,该回去了!”皇上说着起身,临出门才说:“限你三天时间把《三字经》呈上来。”
“草民遵旨!皇上,我送送您啊!”章孟义为了维护皇上在自己面前所剩不多的尊严,连忙伏低做小。
“哼!那杨家小子真不是你相好的?连这屋子出去是哪儿都忘了?!”听了章孟义的表现,皇上反而更气了!
“……”
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滋味……啧!
一言难尽!
杨璞出了兴隆酒楼,靳忠已经在门口马车旁候着了。
不待杨璞上车,靳忠就先说道:“少爷,老爷子去了郊外访友,我借了兴隆酒楼的马先出城去报信。”
杨璞边上车边说:“正该如此!你且去,尽快!我先回家看看母亲的状态,然后去舅舅家问问有没有能用的上的路子。”
进车厢前,杨璞又回头道:“千万要注意,慢慢说与祖父,别让他受了惊!”
“是!”靳忠简洁地应了一声,便策马而去。
马车上杨璞低头沉思,书童此时也意识到府里出了大事,不敢多说,只是骨碌碌转动的眼神显露了他活跃的念头。
杨璞进了家门就发现家里祥和温馨的氛围被慌乱取代。
在平时,这个时间该是晚饭已经准备妥,只待主人们都归家后就开始用饭了。
此刻却只见前院了无人烟,连门房都不知所踪。而进了后院,到处乱窜和扎堆的仆妇们一看见少爷回来了,也不请安,都一溜烟儿的跑了。
杨璞无心处置他们,只记下了这桩事,留待日后禀了祖父处置。
掀起门帘进了屋子,也不见日常亲近的丫鬟婆子在外间。
只得高声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间传来母亲急切的声音:“璞儿,你可回来了……”
声音未落下,人已从内间出来。
只见出来的妇人肌肤欺霜赛雪,蛾眉淡扫,琼鼻樱口。
乍一看便能辩出杨璞与其有六七分相似,只杨璞素日里不苟言笑,这六七分便生生降到三四分。
只是妇人眼下的状态实在不好:鬓发少有的凌乱,唇上无一丝血色,眉头紧锁,眼神慌乱。
杨璞见母亲面露难色,似不知如何将家中事体诉说,就先上前搀扶住她。
将她安置到外间主位上的椅子上坐好,开口道:“娘,我都已经知道了。回来之前也去找了相熟的同窗问了情况,又让靳忠去请了祖父回来。”
“那你可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不等杨璞回答,转而又道:“你的同窗想必跟你年龄相差不大,如何会有有用的消息?”
说着又焦急地站起来要往外走,边走边说:“如今只能拼上这张老脸去求她们了,不论怎样,总要把老爷救出来……”
杨璞脑中一直不停的转着,想着不知道已经卸任的祖父还能不能解决这次的麻烦,并未听到她最后念叨的那句话。
只是见母亲又着急忙慌的要出门,连忙上前拦着:“娘,你别急,别急!”
原打算回来将打听的消息告诉母亲,看她现在的状态又不敢告诉她了,怕她乱来。
“娘,现在父亲只是被刑部请去协助调查案件,既没捆也没绑,咱们不能就认为是出事了。”
杨璞顿了顿,又道:“父亲一向清正廉洁,别人不相信咱们没办法,但是如果咱们自家人慌了乱了,别人肯定会认为咱们心虚。”
看母亲稍稍恢复理智,杨璞又隔着门帘往院中指去,道:“娘,你现在的任务不是想办法救我爹,而是处置一下他们……”
杨璞的母亲柳素华,乃是先帝宠臣柳重山唯一的嫡女,在京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只是柳素华十四岁时,柳重山意外去世,柳素华的母亲当时怀有身孕,惊吓过度难产,最终一尸两命。
好好的一个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剩下柳素华被隔房的堂祖母怜惜,接过去抚养。
柳家的堂姐妹们本来明争暗斗,等柳素华去了,竟然统一战线,一起斗独得祖母宠爱的柳素华。
柳素华家人口简单,对这些手段不曾了解,但因短时间内父死母亡,又被亲戚收养,一贯的细心逐渐变成了敏感,慢慢也琢磨出来一些东西。
好在堂祖母给她挑的人家都还算清白,而她自己也向往父母那样的简单的生活,便挑中了杨家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