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洛锦桑把一堆书籍放在长意面前：“呐，有了这些，你便能学会说我们陆地上的话了。”她直起身，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海螺，“还有这个。相思说你想家了，有了这个，你就能听见海的声音了。”她挠了挠头，“虽然还是不能让你看见真的大海，但这也算一点慰藉嘛。你收着吧。”

长意都接过，他感激地对着洛锦桑点头。他虽然能磕磕绊绊地说话，却还是不愿意对着除了相思之外的仙族说话。他捧着书，一页一页翻看着。

相思在他身边，与纪云禾面对面坐着。听纪云禾不动声色地诱惑长意留在岸上，相思攥紧了衣袖，却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山珍海味，于长意而言，从无半点诱惑力。海底也有比整个思过窟还要大许多的珍珠供他照亮黑暗，他对纪云禾和洛锦桑描绘的景象，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

见他油盐不进，纪云禾有些无奈，她看了从始至终都不置一词的相思一眼，忽然道：“那相思呢？”她看着长意，“她生活在岸上，从来没有去过海里。岸上有她的朋友，有她喜欢的很多很多东西，这些都是海里所没有的。你如果回大海去，那你就再也见不到……”

“云禾！”相思猛地站起身，她一把拽住纪云禾，“云禾，我有点累了，我们先走吧。”

看着她眼底的哀求之色，纪云禾终究还是没能忍心拒绝她，妥协道：“好吧。”

“相思！”见她要走，长意不由自主地喊她的名字。不知为何，望着她的背影，他极其恐慌和不安，他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明日，还会来吗？”

纪云禾担忧地去看相思，却见她面色惨白，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拉着纪云禾快步离开的思过窟。

见回了屋，相思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纪云禾不由得出言试探她：“相思，你是不是再继续了？”

相思垂着眼眸，长睫如同洛锦桑的翅膀一般颤动着。半晌，她握一握手，犹豫不决道：“我……”一边是纪云禾的恩情，一边是长意的真心相待，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她不愿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失望，但事情，终究是难以两全的。

正思量间，纪云禾突然环着手臂倒了下去。寒霜毒发，冰霜瞬间凝结，布满了她的全身，点点冰碴子掉落在地上，遇到尚有些余温的地面，很快便化作了一滩水。纪云禾冷得浑身打哆嗦，感觉置身冰天雪地一般。

相思连忙握紧纪云禾的手腕，给她输送灵力，炽热的灵力输进纪云禾的体内，可直到她自己都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纪云禾的寒霜之毒还是没有消退。寒霜的威力越来越厉害，来势汹汹，只怕终有一日，纪云禾会再也承受不住——相思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始终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纪云禾死在她面前的。

林沧澜的仙侍卿舒是在次日的清晨来找相思的，她也不客套，一见她便开门见山道：“相思仙子，谷主有请。”

林沧澜坐在轮椅上，他前些年伤了腿，一直靠着天庭赐药治疗腿伤。见了相思，他取出一个小瓶子，对着相思道：“相思仙子来万花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这段日子，仙子的丹药对万花谷的众弟子助力颇多。我今日见你，是想问问相思仙子——可有意加入万花谷？”他将那个小瓶子递出去，“若有意，打下万花谷的烙印，日后便是我万花谷的弟子了。你与纪云禾亲如姐妹，想来日后做了她的师妹，更能携手同行，为我万花谷效劳。”

那个小瓶子的瓶口封着仙师府的符箓，相思心知，那就是寒霜。她不知道林沧澜早不给她种寒霜，晚不给她种，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这个时候给她种寒霜。她刚想拒绝，便听得林沧澜继续道：“听闻相思仙子和思过窟里的鲛人来往颇多。相思仙子也知道，那鲛人是顺德仙姬想要送给庆成仙姬的生辰贺礼，如今既是交给了我万花谷驯服，那能面见鲛人的，自然只有我万花谷的弟子。纪云禾身为万花谷的护法，却违反谷规，私自带外人亵渎仙姬之物，实乃大罪。”他看一眼相思，似乎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他们的命运如何，便相思仙子怎么选了。”

——寒霜被种入体内的那一刻，相思看着瓶口处的符箓和瓶身上的仙师府印记，不知为何，只觉得头痛欲裂。那些前尘往事，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定格成了一个白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