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觊觎天仙至高之位,从来没有追杀空明师兄,从来没有靠着寒霜之毒挟制天下御灵师。你说啊!你说你从来没有做过!”她似是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抓紧了那片白色的衣袖,好像是在哀求,“只要你说没有,我便相信你……”
“阿凝啊。”那身白衣叹息一声,似是十分怜悯她,“可是,这些都是真的啊。我真的,做了这些事情啊。”他伸手抚上她的发顶,神情依旧慈爱,说出的话却是化作了一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心脏,“你看你,都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天庭之主了,怎么还没有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他一如既往地疼爱她,话语中却满是凉薄,“为师教过你的,为帝者,需得狠心。”他白衣出尘,似乎极为不赞同她如此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看着她的目光,便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师父便容不下你了。”
“阿凝,听话。”
最后留在她记忆中的,是那声轻柔的“阿凝,听话”,随即铺天盖地的火焰便将她整个人吞噬。相思猛地坐起,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啊!”
纪云禾本来守在她床边睡着了,突然被她惊醒,见她双手捂着耳朵,神色疯魔,连忙将她抱住:“相思!相思你冷静一点!”
相思却充耳不闻,她双目无神,不停地说着什么。纪云禾侧耳去听,只听见她翻来覆去地念着“师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相思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喘息了两下,似乎惊魂未定。纪云禾抱着她,轻声安慰:“相思,你怎么样?”
‘相思’闭了闭眼,告诉她:“林沧澜给我种了寒霜。”
纪云禾闻言,大惊失色,伸手撩起相思的发丝,果不其然,霜花印记烙印在相思的后脖子处,十分显眼。纪云禾含恨道:“林沧澜!他竟然连你也不肯放过!”她怒气冲冲地砸了一下床榻,“他究竟还要用寒霜害多少弟子?!”
“不。”‘相思’有些疲惫,她按住眉心,摇了摇头,“寒霜出自万花谷,却不是林沧澜所下。他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她神色莫名,“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看来,我可以与他结盟。”
纪云禾一愣:“相思,你在说什么?寒霜不是林沧澜下的?那是谁下的?”
‘相思’有些冷淡地拂开她的手,神色冷淡:“我并非相思。至于其他的……”头痛突然加重,她捂住额头,死死咬着下唇,最后还是晕了过去。待她再醒来的时候,纪云禾又问起了这件事,相思却是毫不知情:“云禾,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说过这些话啊。我不是刚醒吗?”
纪云禾见她一脸茫然,只觉得疑惑便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既然寒霜出自万花谷,若非林沧澜所下,还有谁能做到用寒霜控制整个万花谷的弟子呢?还有相思——她看向相思——看来,属于相思的秘密,终于被她瞧见了冰山一角。
林昊青决心斩断纪云禾的左膀右臂,而可以牵动长意心绪的相思,便成了他首先要除去的目标。他座下仙侍思语出首,揭发相思作为天仙却与地仙生情,违反谷规,理当重罚。
为了表示公平,卿舒决意让万花谷的众弟子皆用情人鉴验证真心,以示清白。纪云禾既已同雪三月结盟,那必不能坐视她与离殊的恋情被发现而不理。林昊青借此离间雪三月与纪云禾,以期破坏雪三月的盟约。雪三月假装答应,实则却与纪云禾有了另外的计划。
破坏了真正的情人鉴之后,纪云禾捡起地上的碎片,递给相思,自有弟子去取长意的血液:“情人鉴这等法器,即便只是碎片,也一样可以证明万花谷弟子的清白。”她将两滴分别落在情人鉴两端并不汇合的血珠呈现在卿舒面前,“相思与鲛人,清清白白。”她看一眼思语,“倒是兄长,可敢一试?”
思语自然不敢,百般抗拒:“少谷主,少谷主不要!不要啊少谷主!”
林昊青目不斜视,取出自己的血珠。卿舒自离开北境追随林沧澜,至今已有三百年,她待林沧澜一往情深,却碍于天规不能相守,对思语的心思如何会全然看不出?看着两滴汇合的血珠,她当下便发作起来:“大胆思语!竟敢对少谷主心生妄想!”
相思的目光落在卿舒和思语身上一瞬,又很快收回。她紧握着袖中被自己偷偷藏起来的情人鉴碎片——天规有言,不许天仙和地仙相恋。可这样的禁令,便全然是对的吗?
回到思过窟,相思愣愣地看着正在翻阅岸上书籍的长意,不知道在想什么。长意翻到一页书页,指给相思看,高兴道:“相思,你瞧这个。东海海底深处的捞月珠,能在满月之日看见天上月亮的倒影。”他暗戳戳地去看悬挂在相思腰侧的珍珠,红着脸,小声道,“此珠尤其珍贵,东海之中,唯有一颗。父王将它给了我,是要送给……我的心上人的。”
相思没听清他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握住长意的手,相思定定看着他:“长意,你听说我。过几日万花谷会出大乱子,你这几日都待在思过窟,好好地等我——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她已然没有了自由,寒霜之毒将她牢牢困在万花谷,她哪也不能去了,但是长意不一样,鲛人钟爱自由——长意应该得到属于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