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场

“师长命令我团必须立刻南下，那我继续让你的三营打头阵，两山走廊就这么一块，他们的防守肯定会侧重这里，你们很有可能要面临南伪的反扑，务必要顶住让后续队伍上来！”

朴在山团长在无线电里严肃地说着，此刻他正在团部紧张地盯向作战地图。

“战况太顺利了，不应该会是这样的，一定要小心！”

“在山，你他娘真应该来前线看看，别老窝在你那屁大点的房子里。”遥南有些戏谑地说。

“我要是师长，恐怕就真能不用去了。”

无线电那头传来吉普车发动的声音，看来部队推进出乎意料地成功，指挥部要前移。

“战场上再见，保重。”

“保重，兄弟。”

另一边，望南在硝烟还未散去的战壕里四处翻找着。

“巧克力......糖豆......”

“小子，干嘛呢？找啥？”

遥南刚放下呼号器，就看到弟弟一骨碌滚进了自己面前的一个南朝鲜人的避炮洞里。过了没一会儿，只见他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

“老李说他们有美国人的新奇小玩意，可我找了半天啥也没找着。”

遥南一听，顿时就有点忍俊不禁，“你觉得那玩意宝贝，他们也觉得那玩意宝贝。你现在找个死掉的伪军剖开，说不定还能找到点残渣。”

“额......”望南摘下军帽，把上面的土抖掉。

“调整一下吧，要出发了，别再给我像那会一样！”

哥哥突然用一种生气的语调吼了他一句。

“什么啊，老哥，我杀了四个！四个！”望南听了，十分不服气，“我问了一圈，我们排里，只有那个班长老李比我多杀一个，其他人都没啥战果！”

“呦，翅膀硬了是不是？”

遥南气头瞬间上来了，直接一脚蹬翻了弟弟，但想到马上还要作战，他没敢太用力。

“多久了？你是个排长，你不把那几十个脑袋放在心上，只顾自己杀杀杀，杀毛！你不负责，就是在让他们送死！”

“上高地的时候，你自己怂了怕了，就给我杵那了，不动了，自己的人跑哪了你都不知道啊，啊？”

“不要一心就为了证明自己给我看，你要证明的是你是个好排长，而不是一个为了军功自顾自杀人如麻的机器。”

望南站在原地，心里万马奔腾，周围的人都在看，他感觉丢脸丢大发了。一闭眼，一睁眼，所看见的都是哥哥那满是烟灰血污的脸。

“去找你的兵，我没给你把排长撤了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遥南背过身去，捡起一把M1加兰德步枪，搜刮了一点弹药，全背在自己背上。

“是，营长。”他不甘又愤恨地爬出战壕，走向远处看向这边议论纷纷的自己的二排。

T-34坦克缓缓启动，从微微凸起的高地上开下。稍稍放晴了的天空，空气中水汽湿润，风轻轻吹拂，把一口又一口血与铁混杂的腥味强行灌入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口鼻里。

好多死尸，都来不及掩埋，有用的东西被拿走了，遗体随意地丢弃在战壕里无人理睬。

“别看了，我们没义务给南伪军的人收尸，战事紧急，丢那就行。”

“我刚踩着了半截肠子，鞋底指不定还都是血，真是恶心得想吐！操！”

“你这算什么？我他妈被一个断掉的脑袋飞过来砸了，那人头还两眼圆溜地瞪着我！娘的，晚上我估计睡不着觉了！”

“你连你能不能活到晚上还是个问题。”

“......”

远处的枪炮声还一直在响着，喊杀声不绝于耳。望南坐在坦克车体上，三营正在全速前进，他听着履带碾过地面发出的咯吱咯吱声，用衣角把刺刀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你啊，你杀的四个，三个都是放下武器投降了的。”

老李坐在旁边，戳了一戳他。

“没人笑你，反正我是不笑！是个兵都得经历这一出的，别想多了，接下来好好表现才是道理。”

“要是被哥知道我杀投降的人充数，他非直接毙了我不可！”

“换我我也毙了你，为了战功真没必要这样。我爹，就是在跟日本人打仗的时候被俘虏了，乖乖，十几个几十个人，还都受了伤，给他们赶到一个院子里直接用机枪杀掉了。”老李叹了口气，“他就死在解放平壤的前一天。”

望南看了看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老李，内心有点拧巴，说不出话来。

“战场就是杀场，我拼劲全力杀敌，就为了活下去，因为我娘还等着我回去。你还是拿出你当初的表现来吧，别怂！战场不会眷顾任何人的，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