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一篇里有很多隐晦的信息存在。
钟离掂了掂手里的柴犬斜挎包，一米八大个子的男人呆站在璃月古城的门口，手里攥着这么个圆滚滚、绣着卡通狗狗笑脸的包包，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钟离老师你一定是太累了！”
钟离回想起二十分钟前，刻晴将装着凉茶的保温杯、纸巾、充满电的两万伏充电宝和折叠太阳伞装进包包，然后强行塞进钟离怀里，路过的凝光甚至把自己装了现金的钱包也塞了进去。关于昨晚的事情钟离已经不怎么记得了，按凝光的说法是古城门口值夜班的保安在后门附近发现了晕倒的钟离，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十点才从宿舍的床上醒过来，倘若不是因为赶上双休日只怕钟离会羞愧到无地自容。
“作业教案什么的钟离老师就不用管了，今天就去古城里好好玩一天吧。”凝光露出亲切的微笑，“不到傍晚关门不——许——回——来——哦。”
所以，这到底是让自己放松，还是威胁自己，钟离脑子里矛盾了半天，但无论结论是什么，钟离莫名强烈的求生欲告诉他最好乖乖听凝光的话。
今天是个一点也不美好的大太阳，正午明晃晃一轮挂在头顶。钟离打着伞，石像似的站在门口，自己应该去哪里，该干什么，心里却一点数也没有。
走在古城石板路上的大多是外地的旅人，手里拿着面包或者饭团，也有人从街边小摊买了中原杂碎和摩拉肉蹲在阴凉处解决午餐。钟离看着手机，上面有刻晴整理出一大堆璃月古城的推荐地，单是吃饭的地方就列了五六个，从名字到特色菜甚至可以打折的暗号都写的清清楚楚。
“刻晴确实很细心。”钟离如此评价，“但是，不告诉我店在哪里，这让我很难办。”
此时钟离心里如同有千万只羊驼踏过，什么新月轩琉璃亭万民堂三碗不过岗管它便宜还是贵哪一家都行，只要能马上吃东西他就烧高香了。
“香菜包子？”
钟离的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他回想起昨天傍晚自己买到的香菜包子，以及那只窜出来的小狗，和小卖铺那个处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小小老板。
“他煎的牛肉饼，很好吃。”
钟离几乎是忘记自己其实饿得不行了，下意识往古城深处走，即使他并不记得达达利亚的小卖铺在哪里，但他还记得附近有家装饰了夸张般若面的鬼屋。
“您好，请问您知道一家装饰有一面很大般若面的鬼屋在哪里吗？”
被钟离叫住的少年有一头少见的墨绿色短发，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他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琥珀一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与其样貌年龄不符的沉稳。
“古城的西北区，遗址基本上都被改成密室逃脱或者情景剧一类的东西了。你说的那家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就在那片位置。”少年努了努嘴，“跟我要去的方向一样，您跟我来吧。”
正午的大太阳毫不客气地挂在头顶，面前带路的少年皮肤在阳光下白的近乎透明，额头上却一点汗水都没有。钟离跟了一段路，最后还是选择靠近一点给少年打伞。随着一片阴影飘过来少年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回过头看着钟离，钟离也看着他。
“……谢谢。”
魈还是没有拒绝这名萍水之逢的路人的好意，即使当钟离站在他身边依然有些不自在，却没有让人讨厌的感觉。
“先生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来旅游的吗？”
话说出口连魈自己都惊讶了一下，一向惜字如金的他总是摆着一张生人勿进的扑克脸，如不化的冰川。钟离也不是外向热情的类型，甚至比魈还要闷一点，身上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平静，连魈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不是，我是支教的老师，钟离。”钟离甚至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名字都说了出来，也没有注意到魈看向他的眼神中一瞬间的错愕。
“怎么了？”
“没事。”魈在心里面将这个人吐槽了一遍又一遍，“我叫魈，就住在这边。”
他信手一指，钟离才发现眼前的一条道路已经别有洞天：虽然同样是璃月古色古香的楼址，但外围多多少少都有现代风格的装饰。他可以看到之前所见到的般若面，以及并排装饰风格迥异的主题店。
就像魈所说，这些主题店不是密室逃脱就是情景剧，最多穿插着有三、四个5D影院。
全部都是恐怖主题的。
“璃月的话，与其说是古城，不如叫鬼城来的贴切。”
魈推开一扇木门，钟离跟着魈站在门口，却没有往里走。
“这也是主题店？”
“不是。”魈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寺庙，货真价实。我只是受人嘱托看着这里的。”
他似乎感受到钟离惊诧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将凳子搬出来放在门口，示意钟离坐下。
“竟然在这种地方建立着寺庙，确实挺奇怪的。”
魈搬出来的是璃月传统的长条凳，即使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也不会很挤。魈吃着杏仁豆腐，仿佛事外之人评价起来。
“与其说是奇怪，倘若不是有什么原因也不会建起来。”
钟离发觉身边的少年手中筷子一停，挑了挑眉毛。
“可能吧。”魈垂下眼帘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杏仁豆腐全部吃干净，“您不是要找有般若面的店铺吗，是那家吗？”
顺着魈的手指钟离才发现那副熟悉的般若面，可是他完全不记得昨天有路过这附近。
莫非自己这个年纪已经需要配眼镜了。钟离总觉得头有点疼，稳住身体从凳子上站起来准备告辞。魈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
“钟离先生还没吃饭对吗。”魈注视着钟离的眼神多少有些犀利，“为什么现在要到这一片来，我记得这周围可没有像样的饭店。”
“嗯，有想吃的东西。”
明明只是偶然路过的地方，那条路却像是镌刻在钟离的记忆中，甚至连停顿脚步都不需要，轻车熟路地离开。
魈突然抓住了钟离的右手，准确说只是拉住了袖口，动作很轻。
“怎么了？”
“没有。”墨绿色短发的少年收回了手，眼睛却注视着钟离，“慢走。”
晦涩不安的眼神。钟离在心里如此评价当时魈看向自己的眼神。
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将一箱矿泉水推上货架顶端。逐渐西斜的太阳投下一幕温暖的光帘，从窗口流向地板，仿若从破碎的沙漏中流出了细沙。
“明天要去上学啊……”
达达利亚想起昨晚的担保以及自己放在家里的书包，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怎么就这么答应下来要去上课了。”
一回想起自己干净得能直接拿出来卖的课本和崭新的笔记本，以及刻晴那仿佛要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的核善笑容，达达利亚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也不知道这个支教老师负责上什么课，如果他可以代替刻晴讲所有的课多好啊。”
“这个，恐怕不行。”
回应钟离的是一声巨响。达达利亚怎么也没想到钟离会在这种时候拜访，装满玻璃瓶汽水的箱子直愣愣地从手里滑下来。当钟离加快两步走进小卖铺，入眼之处亮晶晶的玻璃碎片和冰凉的汽水洒了一地，中央半跪着一身狼狈的霞发青年，被汽水泼脏的白色短袖沾着玻璃碎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个从礼品货架上掉下来的水晶娃娃。
“我……我这么吓人吗。”
钟离摸了摸自己的脸，头一次开始自我怀疑人生。
“对不起老师，是我太不小心了。”
达达利亚被钟离扶起来后乖乖地坐在小冰箱顶，身上的玻璃碎屑被钟离用纸巾粘掉，但是被汽水弄脏的衣服是没办法处理了。万幸达达利亚除了脸上被玻璃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其他地方没有受伤。钟离拿着酒精棉，被碰到伤口的达达利亚还是忍不住吃痛一声。
“忍耐下。”钟离放轻动作，“伤口里可能有碎玻璃。”
达达利亚眨了眨眼睛，水雾的眸子委屈巴巴仿佛要哭出来。钟离被盯着浑身不太舒服，手上速度也稍稍变快，清理好伤口给达达利亚贴上创可贴。
“啊啊~我怎么买了玻璃瓶装的汽水啊，这下可麻烦了。”
达达利亚将纸箱子拆成纸板，蹲下身将碎玻璃渣扫成一堆，原本冬妮娅收集起来放在货架夹层的旧报纸也派上了用场。钟离站在旁边，拿着布将那箱汽水中尚且完好的瓶子挑出来擦干净摆在冰箱顶，剩下的瓶子碎片和达达利亚清理地板用完的报纸被钟离分了两个箱子暂时放在门口，甚至拿着记号笔专门标上了碎玻璃和旧报纸。
“不好意思啊老师，如果需要买什么……嗯，我现在分不开身。”
达达利亚拄着拖把对着钟离苦笑，等拖完地收拾用具他就可以直接关门回家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钟离已经饿了半天了。
“嗯……”
胃里一阵抽搐让钟离不自觉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么一想自己来找达达利亚的初衷就是奔着吃，结果忙活了一阵反而更饿了。他突然有点希望时间可以赶快过去，至少回学校还是有食堂餐可以吃。
“老师？”
突然一只巨大的鱿鱼被举到钟离面前，被黏糊糊的触手唤醒最原始恐惧的钟离吓了一跳。连一旁举着鱿鱼的达达利亚都被吓到了。
“怎么了？”
“老师……不喜欢鱿鱼？”
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这个秘密即使是温迪都不知道，钟离自我感觉承认这种事很没有面子。但他什么也没说达达利亚已经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默默把菜单里的烤鱿鱼换成了黄花鱼。
“唉，本来这鱿鱼还是我从至冬代购回来的，老师您真的不打算尝试一下。”
“……下次吧。”怎么可能有下次，他钟离就算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吃鱿鱼。
烤架上的黄花鱼外皮烤成焦糖色，撒上孜然一阵馋人的香味，用两根竹签串起来饱满的一整条，一抖花刀的鱼肉就会掉在碟子里。达达利亚坐在钟离身边，看着对方用竹签撕开黄花鱼一点一点吃，很难想象其实他已经饿了快一天。
至于鱿鱼，达达利亚想了想还是自己吃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钟离似乎不太愿意太靠着自己坐，其实心里面多多少少有点小失落。直到两个人坐在青石台阶上解决了一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餐食，钟离的手突然碰上了达达利亚的嘴角。
“嘴上有酱。”
他细心地擦净自己学生的嘴角，即使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如同着魔般偷偷舔到自己指尖的舌尖，然后如触电般立刻撇开头。
钟·没有发觉达达利亚小动作·极度迟钝·离：？
钟离坐在青石台阶上，看着太阳逐渐退到屋檐后，吹过来的风也从燥热变成了柔和的凉爽。天空也变成醉醺醺的酒红色。他想起昨天，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间自己稀里糊涂在古城里迷了路，然后偶然遇到了这家小卖铺和它的老板。
“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吗？”
明明只是打扫卫生和吃了点东西，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钟离掐着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再有一个小时他就可以回学校了。这时达达利亚拎着水桶和拖把回到小卖铺，现在也只有他身上那片汽水的污渍证明那场摔倒的乌龙是真实存在的。
“穿着脏衣服还真是难受。”
达达利亚盯着衣服上干透的汽水渍皱了皱眉头，因为干活出了汗整件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越发觉得自己这种容易出汗的体制讨厌。
“换衣服？”
达达利亚看着钟离，嘴角抽了抽，脸颊感觉硬邦邦的。他看着坐在台阶上玩手机的钟离，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达达利亚看来有多诡异。
“在……在这里换啊？”
确实，达达利亚有一身没有拆开的夏季校服放在这里，大概是钟离看到了才会有这种提议。但这不是重点。
“可……可老师你还在这里……”
关键是在这种地方换衣服感觉好羞耻啊！达达利亚心里吐槽了一百遍。然而钟离的视线从来都没有放在达达利亚已经羞红的脸上，甚至开始自顾自地拍风景。说钟离也不是没经过思考就提议，在他看来达达利亚完全可以关上窗户和门换衣服。“老师……你真的不会偷看吧？”看到钟离迟迟没有回话，达达利亚绕到钟离背后，偷偷靠近他的耳朵，“不会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偷偷打开门缝或者窗户缝什么的吧？”
钟离手上一僵，连照片都拍花了。他一脸错愕地回过头，那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表示自己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小朋友会产生自己会趁机偷看他的想法。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达达利亚脸上陡然变得更红了，“难道我会顾虑这种事很奇怪吗？我的身材有差成那个样子吗？”
不对会说出这种话的你才是最有问题的吧！钟离一瞬间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得脑子发晕，他突然觉得达达利亚绝对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你脑子里……到底放了些什么？”
钟离的这句话并没有说出来。他发现原本一脸羞红的达达利亚突然站直了身子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顺着他的目光一个眼圈哭红的小朋友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直接扑进钟离的怀里。
“你是……”钟离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在达达利亚家里见过的那个最小的男孩子，“托克对吗？”
“托克。”说话的是达达利亚，他背着光站在钟离身后，脸上的表情钟离看不太清楚，“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昨晚不是把你们送回家了吗？”
托克看向自己的哥哥，他知道哥哥眼中的感情是担忧，也知道哥哥是最疼爱他的。但是他只是沉默地低下头，紧紧攥着钟离的袖子一句话也没说。
“托克，哥哥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担心你会有危险。”达达利亚蹲下来摸着托克的头，避开钟离贴着托克的耳朵轻声安慰，“你知道的吧，Здесь мы в опасности（在这里，我们并不安全）。”
托克看了看达达利亚，又看了看钟离。抿着嘴巴重重点了点头。
“我……我只是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所以，我偷偷跑回来了。”
“托克能这么想着哥哥，我很高兴。”达达利亚松了一口气，“但是，你并不熟悉路，万一迷路或者遇到危险，我们都会担心的。”
“不会的。”托克眼睛一亮，“哥哥身上有龙涎香，钟离哥哥身上也有龙涎香，只要有这个味道我就绝对不会迷路的。”
“原来是这样。”
钟离看清到来的魈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他也感觉到在魈出现的一瞬间托克又一次攥紧自己的袖口。
“看来这孩子找到他的家人了，那我告辞了。”
“原来是这样。”
这么一听，似乎是魈给迷路的托克带路了。
“非常感谢，如果我弟弟走丢了，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转身便离开了。唯有在临走前不轻不重留了一句。
“已经是傍晚了，记得早点回家。”
一句不知道实际上是说给谁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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