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古城的大门口用不锈钢装模作样围成栅栏，门口摆一个小马扎坐着穿保安服的大叔袖子挽得和白案师傅一样高，手里捏着一沓子五十块一张的门票扇子似的晃荡，靠近一点就能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汗腥味。
钟离对着保安大叔手里的门票端详了一阵，那股子名叫肉疼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本来到璃月的第一天上午他心血来潮花钱买了门票进去逛了一圈，结果当天下午凝光就塞给他一张方便当地居民自由出入古城的电子卡。如果仅仅是旅游都觉得璃月古城的收费确实有点小贵，更何况免费门票就在钟离花钱没多久后就到手了，这种巨大的落差在钟离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五味杂陈感，按温迪的话来说就是：这种事就不要想太多，越想越肉疼。
理是这么个理，钟离在保安大叔匪夷所思的目光下又多看了几眼。
但不想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钟离长叹一声，从门口买个了脸大的包子叼在嘴里，姑且算是在路上就把自己的晚饭解决了。
酒红色的夕阳蜷缩在屋檐后，将原本雾白色的流云染成温暖的橙红色，边缘一圈稀释的鎏金如点睛之笔，天空与青石板地面一般的藏紫色，在地平线由浓墨一笔划开。肉馅的包子一口咬开迸出的油香吸引街边的小狗绕着钟离的脚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期待从面前的男人面前分一点肉吃。
“狗可以吃香菜吗？”
钟离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包子，猪肉香菜馅的。说实话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温迪相当抵触香菜馅，但一想到香菜可以有效防止温迪偷吃钟离不知不觉间竟然养成了买包子只买带香菜的，本来他更喜欢竹笋或者香菇馅的。
“嗷呜~”
土黄色的小狗已经开始撕扯钟离的裤脚了，一看就是在景区碰瓷游客碰瓷惯了的，话说能在管理员的眼皮底下存活这么久想必还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一个走神的功夫小狗突然拽着钟离的借着后腿优秀的爆发力直接撞到钟离的手臂，随着包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被小窃贼一口咬住，扭头就向小巷子窜了进去。
“等等！”
钟离下意识跟了上去，顾不上平日里坦然沉稳的形象追了上去，
“我想起来了，狗不能吃香菜！”
可怜钟离对璃月古城的熟悉程度甚至不如一只狗，除了主干道其他四通八达的道路他也不熟，穿着皮鞋在硬邦邦的青石路上跑了几步就脚腕生疼，狗也没了踪影。钟离扶着墙停下脚步，气管内壁仿佛蜕了皮一阵充血痛，甚至有淡淡的铁锈味。
或许温迪说的没错，自己年纪大了确实需要多锻炼了。
此时钟离触手的墙壁不似普通房屋平整，但摸起来也不像是石板或者蜕皮的墙壁。直到钟离开始有精力观察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压在一面和自己一般高的红色般若面浮雕上，看起来似乎是旁边鬼屋烘托氛围特制的。钟离的手不偏不倚压在獠牙的位置上，仿佛下一秒般若面就会张开嘴将那只手吞掉。
“为什么璃月古城会开稻妻风格的鬼屋？”
钟离对着般若面浮雕端详了一阵，做的还挺精细。敲了敲店门却发现已经没有人了，不得不说璃月的人生活依然维持着古时的朝九晚五，店主很早就下班了。别说是游客或者推着小车卖小食的商贩，钟离都有点怀疑自己看到的小狗其实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我到底在哪里。钟离呆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发现自己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口袋里的手机也已经没电了，留给钟离的办法只有最原始的自然法则。
嗯……太阳落山的方向是西边，树习惯顺着南方生长。钟离把自己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理知识全部搜刮一遍，搜来搜去也只有可怜一点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他甚至仿照着走迷宫的方式右手摸着墙往回走，但钟离的记忆只够他记住返回的两条路，超出记忆范围对钟离来说也就和陌生环境没有区别了。
“或许我真的该养条狗了。”钟离感慨一声，至少狗狗在记路这件事上要比自己强得多。脑子里这么想着，钟离仿佛已经听到小狗的叫声，由远至近甚至开始在耳朵里嗡嗡鸣叫。他下意识伸出手拍了拍额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都产生幻觉了。
“这什么年头啊，连狗都有肉包子吃。”
钟离动了动耳朵，他可以确定自己听到了人的声音，似乎是个男生。逆着夕阳尚且不够柔和的光刺激钟离鎏金色的眸子，微眯着眸子垂下一对墨扇般的睫毛，可视范围内有一间支起小棚的便利店，店门口蹲着个只能看到黑漆漆剪影的少年在逗弄小狗，小棚投下一片狭长的影子正好遮住小狗的身影，钟离瞳孔缩紧，随着视野清晰越看那只小狗越发觉得眼熟。
“等等……”
闻声的少年朝着钟离的方向抬起头，他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仿佛栖息着座头鲸的深海，手里拿着半个凉透的包子，肉馅已经掉到不知道哪里了。
“哟。”
少年抬起空出的另一只手，弯着眉眼对钟离露出爽朗的笑容，一瞬间让钟离想到夏天从冰水里捞出来、掺了红豆和白巧克力的冰镇香甜的椰子冻。
“先生这是你家的狗吗，他可是在我店门口蹲好久了。”
“不，狗不是我的，但包子是我的。”
少年看了看手中空瘪瘪的包子皮，又看了看蹲在脚边乖巧的小狗。
最后看了看站在对面茫然的钟离。
“您……给自己的狗吃香菜馅的包子啊？”
不是。误会大了。
钟离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给少年讲了一遍，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璃月古城里的路连璃月本地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全，更何况我这个位置就很偏了。”
少年伸手挠着小狗的下巴，小家伙在石板路上翻个滚，露出毛茸茸白白的肚皮，喉咙里发出一阵舒适的呼噜声。
“我马上就要关店回家了，您要不要等我一起走？”
钟离的手表已经走到五点半的位置，如果是平时或许钟离就答应了，但凝光在他走之前专门强调要他早去早回，他选择向少年问路自己先离开。
“先生慢走。”
少年对着离开的钟离挥挥手，小狗又开始扯他的裤脚，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看样子你应该什么都没有吃到。”
少年耸耸肩，在狗头上狠狠糊撸一把，起身回到小卖铺里打开了电烤炉。
“要不然你和我回家好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一直都想养小动物。”
烤架上糊着一层亮晶晶的牛油，两块牛肉饼软趴趴在发烫的金属杆上，啪一声炸开金黄色的油泡迸发出诱人的肉香，顶撞着懒散的肉饼抖一抖肥硕的身躯突突起跳，被热浪包裹着粉红色的肉饼如做了日光浴变成古铜色，圆团团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微焦的香味。
“狗好像不能吃黑胡椒……”
不过这不代表他自己不吃，只不过调料是妹妹冬妮娅收拾的，不放在手边确实不太适应。
“是不能吃。”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着黑胡椒瓶塞进少年手里，在少年讶然的眼神前钟离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我迷路了。”
钟离说话脸不红心不跳，虽然他很确定自己按照少年的指路往左过三条街沿着右手边的路走到头，但按着同样的方法走了三次，烤架上的牛肉饼都烤好了钟离已经是第三次重新回到小卖铺门口，蹲在门口的小狗都对他一脸懵出现一脸懵离开的样子见怪不怪了。
“嗯……您是不是，分不清左右？”
“我分得清。”
少年盯着钟离一本正经的脸，三分钟无言沉默之后他首先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黑胡椒撒在牛肉饼上，热油爆香胡椒粒燃起一股子呛人的味烟。他将另一块丢给门口的小狗，撒了黑胡椒的牛肉饼在钟离面前晃了晃。
“先生您要吃吗？”
“嗯。”
“五十块钱。”
“嗯。”
“肉烤得很到位，肉质鲜嫩油香也不腻人，我认为值这个价。”
钟离并没有读懂少年脸上的表情，想起来温迪出现类似表情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内心吐槽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的，只不过如果是温迪他可能会直接加作业。
“呃……不是，我是想说。”我想说你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少年思量再三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另一边钟离已经开始掏钱包了。对半切开的肉饼放在小碟子上，钟离抬起头发现少年的手握着筷子末端，叠在虎口位置的两根筷子交叉像巨大的X形。
这种别扭的拿法真的能夹起东西吗？
强烈的预感没有辜负钟离，他连吃东西都忘了，全程看着筷子像竹蜻蜓一样绕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转了一圈，若不是反应够快可怜的筷子可能脱离手指直接掉地上。
“你不会用筷子。”
一双筷子狠狠戳进肥嘟嘟的肉排，像串肉一般挂在筷子上摇摇欲坠。少年蓝色的眸子一瞬间闪过兴奋的神情，直到他发现筷子稳稳夹着肉饼的钟离看着自己。
“只……只是不熟练。”
这种时候除了尬笑还能怎么办他已经想不到了，他甩了甩手将肉饼丢回碟子尝试着用筷子夹起来，即使多了一个洞也不改变夹不起来的事实，糊了油的筷子滑溜溜更不好夹。这时候他宁可钟离哪怕笑一声，然而对方如磐石般缩着一双大长腿，鎏金色的眸子紧盯着少年的手，微抿的嘴唇感觉下一秒就要喊出“萌萌站起来”。
“那个……您能不要一直看着我吗？”
门口的小狗早就将自己的那份吃完，扒拉着小短腿钻进小卖铺。少年白净的脸上已经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碟子搭在膝盖上，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像极了被老师抓住走神的小学生。
“筷子确实不好用。”钟离默不作声将自己的一份吃完，“慢慢来。”
感觉真的像在照顾小学生。
小狗搭在门槛上的脑袋打了个哈欠，酒红色的夕阳下拉出老长的一条影子，整具身体如同烂泥一样瘫在台阶上，直到钟离一只手拎起它的后颈。
“你要养吗？”
少年从小卖铺后推出一辆黑色的老式自行车，支架笨重却擦得很干净。轮子带动生锈的链条发出咔哒的响声，车头上用螺丝固定了菜篮子。
“我家的弟弟会很喜欢的。”
小狗被放进菜篮子，少年半踩着车蹬溜动自行车跟在步行的钟离身边。直到站在一起钟离才发现年轻的小店主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一点，一件无领白T恤套在清瘦的身上，一对狭长的锁骨像蝴蝶展开的翅膀，牛仔裤腰只压住左侧的衣角，右侧露出小半截白得发光的侧腰。
“你还是学生吧，不上课吗？”
“不上。”他撇了撇嘴角，“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
少年暖阳一般的短发让钟离想起荧养的狐狸，之前他还奇怪小姑娘不养猫猫狗狗竟然去养狐狸，直到荧坚持抱着狐狸让钟离摸尾巴古板像老教授一样的钟离才意识到毛茸茸的动物身上无处可挡的魅力。
“怎么了？”
坏了。钟离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不自主去rua毛了，少年明显也被吓到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没有。”钟离平静地收回手，脚边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篮子里的小狗开始叫唤起来。
“这是……包子馅？”
钟离回忆起自己壮烈牺牲的猪肉香菜包子馅，雄赳赳霸占在十字路口中央。自行车调转车头后少年突然长腿一跨直接坐上了座位。钟离一根筋还没反应过来，少年探过身拍了拍后座，等着站在旁边的大男人坐上来。
“上来？”
“嗯。”
虽然自行车的后座绑着软垫，但碍于钟离的高个子他只能委屈缩在不够半个屁股坐的位置上。老旧的自行车摩擦串成富有规律的声响，沿着道路一直到门口。钟离蜷着胳膊抓住座位，看着一排房子从自己面前向后退，速度快时甚至划出一抹锈红色的阴影。
“不对。”
“嗯？”
“为什么一样的路，我走不到后门？”
“……不知道。”
穿过古城的石头门原本紫红色的天空夕阳一瞬间彻底沉了下去，群青色的天空中甚至可以看到稀疏的星光。钟离揉了揉眼睛，手表已经指向了六点。
“天黑得这么快？”
“对啊，这里下午五点的时候天就基本全黑了。”
自行车慢慢停下来。
“先生，您要去哪里？”
“请问，你知道达达利亚的家在哪里。”
少年歪着头看向钟离。
“您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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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招募鬼故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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