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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继承了金家家主的位子以后，江澄跟着他夜猎的次数只多不少。
只是这样一来，总是有机会碰到一些他原本并不太想见到的人。比如……温宁。
老实说自从观音庙一事之后，江澄对温宁的态度转变不可谓不大。虽然仍是不能和和气气地跟他说几句话，但是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他喊打喊杀了。
一日，两人又因为蓝思追和金凌夜猎遇险而一同现身相助，本来场面还算说得过去，可温宁突然提出要跟江澄单独说几句话，结果江澄便再次发火了。
温宁问道：“江宗主手下可是有一位名叫江柔的姑娘？”
江澄不悦道：“你护着蓝思追，查我们家人干什么？”
温宁连忙解释道：“江宗主您误会了，我不是故意要追查她的。只是那日在莲花坞时，我看见一个江家的女修慌张地御剑朝观音庙的方向走了，心中觉得不安才格外关注了一下。因为那位姑娘……跟我们温家一位叫温柔的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江澄的嘴角都抽出了起来。他一直怀疑江柔近日来情绪不振是因为金光瑶的死，却不想这其中牵连更广。
温宁似乎是有点儿被他吓到了，但仍是觉得此事非说不可，“温宁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如果我没认错人。那江宗主可真的要小心了。这个温柔姑娘，当年是我们温家的督军，修为和谋略都是我们温家诸多子弟中最好的。也她是温若寒的徒弟，也就是金光瑶的师姐。射日之征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说是被金光瑶雪藏起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还请江宗主多加防范才好。”
江澄的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但仍是习惯性地反讽道：“防范什么？温狗吗？那我是不是也该好好防范防范你？”
温宁早就习惯了江澄这种难听的表达方式了，只是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让他更愤怒，面露难色道：“是因为……当年温晁血洗莲花坞的时候，那最为关键的江家禁制，破解之法便是……便是温柔亲自交到温晁手上的……”
“你住口！”江澄激动之下，竟已经抽出了紫电，一鞭子打在了温宁的脚边。
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么难以接受早就超出了温宁的预想，而后者只是单纯的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真相提前防范为好。
几个小朋友远远听见紫电的鞭响，赶忙过来拉架。金凌拦在自家舅舅身前，“哎呀，舅舅！你怎么又跟鬼将军打起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好好说？！你是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江澄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虽然面上在对温宁发火，可他若是全然不信自然也不会如此动怒。他可以接受江柔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可以接受她是金光瑶派来的细作，甚至可以接受她也是温家的人，可这灭门的仇人，他却再是不能接受了。
温宁道：“江宗主，事关重大，温宁不敢胡说。如果您不信，温宁愿意和江柔姑娘当面对质！”
“你……！”江澄被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凌也是一头雾水，迷茫道：“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啊？！跟我江柔姑姑有关系吗？要对质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他。温宁一直都严肃而认真地看着他舅舅，而江澄，仅仅是沉默着，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然而原本不欢而散的谈话，终是因为江澄在江柔日常服用的汤药中发现了避子汤的药渣而有了下文。
说来也是可笑，江柔竟是唯一一个在莲花坞里看见温宁而不觉得丝毫惊讶的人。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你没什么想解释的吗？”江澄正坐在她面前，神情体态全然不似往昔温柔。
“我没什么想解释的。温宁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温柔，金光瑶安插在江家的眼线。你当初失踪的一个多月就是跟我在一块儿的。被温宁撞见的时候我也确实是给金光瑶报信去了……这些我都认……可是……”方才还面目表情的温柔眼底渐渐泛出水光，突然哽咽起来，“可是晚吟，我是真的爱你的……”
江澄冷笑起来，质问道：“你爱我？你爱我会把我江家禁制的破解之法交给温晁？你爱我会不愿意给我生孩子？！”他气得将手边那碗她喝了一半的汤药摔在她脚边。
然而温柔却惊讶地看向温宁，难以置信道：“温宁，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呢？我什么时候给过温晁江家禁制的破解之法了？”
温宁解释道：“我没有诬陷你啊！当年血洗莲花坞那晚，是你先来找温晁，给了他一个红色的锦囊，他才派王灵娇和温逐流进莲花坞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锦囊里装的就是江家禁制的破解之法。如果没有那个锦囊，温家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灭江家满门呢！”
温柔的脸色难看得仿佛褪了一层皮，竭力稳住心神，回想起当年发生的事情。
那天她原本是要回温家向温若寒复命的，可路过云梦附近时突然遇到一个被邪祟缠住的温家修士。她救下他时，那修士已经奄奄一息，将怀里一直护着的红色锦囊交付给她，要她千万赶快交到温晁手中。
温柔原本是不愿管这种闲事的，还要对上她最厌恶的温晁。但感念这修士一片忠心，又是临终嘱托，便破天荒地亲自走了这一遭。至于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她根本就没在意过。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温柔急出眼泪来。她平生真没做过什么大发善心的事，好不容易干了一件，却反而害了更多人。
如果是原来，江澄听她这话可能还会信几分，可想到观音庙里心思深沉的聂怀桑也时常说着这样的话，却将所有人都当成棋子来利用，他偏就心生出几分厌恶来，厉声道：“你不知道？温晁来云梦干什么你不知道？！你自己拿来的东西是什么你不知道？！江家的禁制一旦破了会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
温柔的嘴动了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江家灭门这件事对江澄的伤害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根本就是他所有人生噩梦的开端。如果江家没有被灭门，后来的所有苦痛他原本都是不必经历的。
双亲惨死，兄弟决裂，阿姐惨死，金凌失孤，这一桩桩一件件，竟是她促成的。
无论她有多少身不由己，她都百口莫辩，更于事无补。连带着的，像是我也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恼我，那我和孩子又该如何自处这样的话便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半晌，她才缓缓道出，“千言万语，终是我对不起你。我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可是……”她哭到话都快说不下去了，“晚吟……我说我爱你是真的……”
“别再说了！”江澄盛怒之下竟然拔出三毒插入了她的心口。他多想听她解释啊，只要她能给他一个像样的理由，都好过她如今这般逼他接受他爱上了自己灭门仇人的事实，可她却固执地连骗都不愿意再骗他了。他等了这么多年，一心以为只要自己对她足够好，她终究是会爱他的。可最终等来的结果，却是她一边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厌恶他到连孩子都不要了。
温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刺地有些茫然，直到缓缓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口被三毒刺得流血，眼泪才啪嗒啪嗒地砸在三毒的剑身上。
他刺伤她的位置，与她当年为护他而中箭的位置竟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这伤是他给的。
江澄的眼泪流过鼻尖，泪眼婆娑地直视着她，咬牙切齿地哽咽道：“害我满门，串通外人，灭我子嗣。你还有脸说你爱我？”
温柔长这么大，除了父母惨死，还从未如此不知所措过。她也是才知道真相的，稀里糊涂地成了他的仇人。看着江澄又怒又恨的样子，一双手抬起又放下，像是个孩子一般委屈道：“好，好……我不说了。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那……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伸出手来走过去想要抱他，可三毒还未拔出，她一动，那剑身便又深了几寸，鲜血顺着她紫色的衣袍直流到地上，她都好像没有感觉，只是努力地想要靠近他。
江澄赶紧拔出三毒，将她推开，慌忙定了定心神，高声唤道：“来人啊！把温柔给我带进地牢严加看管！”
江澄突然喊她温柔，把进来的修士弄得都有点糊涂了，江彬虽然也是才刚进来，但屋子里这样的场面自然是不必再多问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江柔带下去。
温柔还想跟江澄说话，可他一直固执地背对着她不肯给她机会。
他终究是不会原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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