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天追着他跑做什么?”
夕沉月自顾自的添了一杯茶,血无痕抢先递给了墨白,他只好又添了一杯。
“怕他出事了。”夕沉月也不遮掩,“他来调查一件事,我担心这臭小子又犯浑。”
“什么事?”
“你不知道?”夕沉月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来,哥哥给你讲点昆仑山笑话。”
当今仙门百家往上数除了昆仑之外,最多的也不过百年,而昆仑却有上千年的历史,天下法术,十之八九尽出昆仑的说法便是这么来的。如此背景,昆仑山自然成了修仙界的掌舵人。
九年前,肖君白从师父手中接过了昆仑印成了昆仑名正言顺的掌门,一人得道,他座下的三名弟子的身份自然跟着提升了。而夕沉月口中的女徒弟,便是肖君白的关门弟子,青黛。
“八年前,你率魔族和那些名门正派交战,那女弟子也跟着上了战场,不想修行不到家,被你的余威震飞了……”
这场仙魔之争仙门百家虽号称大获全胜,到底也是死伤无数,肖君白的三名亲传弟子,一死一伤一失踪。
肖君白虽有意去寻青黛,到底是一门之首不可肆意离开,即便他有心派弟子来寻,却也是石沉大海。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觉得青黛已经死了,毕竟仙魔之争便是强者生存,青黛修为不高,死无全尸也不是不可能。
直到,肖君白仅存的大弟子云峥在下山历练的时候意外见到了嫁做人妇的小师妹。
“跟我回师门。”
“我不回去!”青黛甩开了云峥的手,她说云峥不懂她,说肖君白不懂她,昆仑上下都不懂她。说昆仑山人人都是无情无义的修炼狂魔。她不想,也不要回去了。
云峥性情耿直不善言辞,却也在此时举例论证,说清利弊,试图劝说小师妹跟他回昆仑,小师妹却对他亮了长剑。
“你要用昆仑学的本事,杀了你大师兄?”
“你要是还有一丝情意,就不要逼我。”
云峥气急抬手想要给小师妹一巴掌,却只能又在青黛那愤恨的眼神里放下了手,他只能请了肖君白亲自来劝说。
肖君白看着举案齐眉的两人,一向温文尔雅的人抬手给了青黛一巴掌,青黛捂着脸,放下狠话此生死也不回昆仑山。
肖君白被气的不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悉心培育的关门弟子会如此的不知轻重。
“既如此也罢。”肖君白忍下心中怒火,只得认下这般结果,“从此你与昆仑,再无瓜葛,你的名帖,我自会命人去除。”
至此,肖君白三名亲传徒弟,只剩下了如今还在闭关修炼的云峥一人。
“这和沈君铭有什么关系?”血无痕适时的给墨白递过去一盘瓜子,墨白抓了一把继续听故事。
“前日的誓剑大会之后,昆仑山弟子寻到了一具尸体。”夕沉月磕着瓜子解释道,“没错,正是青黛,李君钰的徒弟检查过后说青黛的灵根被人挖了,而且伤口早已愈合,再之后又有人来求,说是此处有鬼怪伤人,肖君白又想起了青黛当年就是在此地生活。”
“所以,肖君白自己不来,让沈君铭来,是还在气头上?”
“肖君白也是可怜人,当年为了救未婚妻,独闯魔界三年未归,吃尽了苦头,不想好不容易回来了,人家不仅另嫁他人还生了一个女儿,他至此开始修无情道,那女子一家又惨遭灭门,肖君白只能收了青黛当了徒弟。”夕沉月似乎是为肖君白抱不平啧啧两声,继续道,“当年所有人都说这丫头活不长久,偏偏肖君白用尽灵丹妙药硬是把青黛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如今……唉,虽说妖魔两届都在看昆仑笑话,可大抵也没几个人嘲笑肖君白。”
气氛开始压抑,代入肖君白,这人遭遇这些居然还没有黑化,心理何其的强大。
“那个,是不是沈君铭?”墨白扯了扯血无痕的袖子,顺着墨白的目光看过去,沈君铭正站在拐角看着他们,四目相对那一刻沈君铭又收回了视线,转身走了。
墨白看着这人落寞的离开,心脏好像被人捏了一下。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他吧?”墨白扯了扯血无痕的袖子试探性的问道。
夕沉月这才将目光对上墨白,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看向了血无痕:“你这是,找了个替身?”
“年纪大了,胳膊别伸太长,会扭到腰。”
“你叫什么名字?”夕沉月又冲着墨白抛了个媚眼。
“墨……”血无痕重重的捏了一下墨白的手,接着温柔的看着墨白。
墨白看着他那双看似含情脉脉的眼睛,吞了口口水:“我叫莫问。”
听到这个名义夕沉月的眸子暗了几分,接着站了起来,他双手叉着腰,语气里没有半点情绪:“我去看看沈君铭,自从八年前,他就不太正常。”
“你不恨他?”
“恨,我不仅恨他,也恨你。”夕沉月扫了血无痕一眼,“可我更恨自己。”
墨白留在这世上的东西没有几件,唯有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他能怎么办?除了替墨白照顾着还能如何?
“他活的,好别扭。”墨白目送着夕沉月离开,这人明明誓剑大会上还恨不得弄死沈君铭,这又准备帮沈君铭了。
“是啊,他想让我们身败名裂,又怕我们死了。”
活的别扭的何止夕沉月一人,他们三个都把墨白看的太重,偏偏墨白有话从不对他们这两个徒弟说,反倒是夕沉月,一只妖精却和墨白成了生死之交。
夕沉月寻到沈君铭的时候,沈君铭正坐在屋顶上发呆,夕沉月难得的没有损他,而是提着一坛酒坐在了他身边。
沈君铭拿起夕沉月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打开盖子,捧着酒坛子连喝了好几口才放下。
“想他了?”夕沉月语气淡淡的,不等沈君铭回答,他又苦笑道,“我想他了。”
沈君铭又连喝了好几口才压住想哭的冲动,一张嘴却还是带上了哭腔。
“我好累。”
“我想师尊,也想师兄了。”沈君铭今年二十有二,当年仙魔大战他也不过才十四岁,师尊仙逝,师兄入魔,十四岁的沈君铭不得已接了执剑长老的位置,之后的八年,他没有一天活的轻松。
“师尊仙逝,我只有师兄了,可师兄恨我。连你都处处针对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沈君铭又拎着酒坛往嘴里灌了好几口酒。
“是啊,你什么都没做错。”夕沉月叹了口气,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墨白又做错了什么?他明明都看到了希望,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他不该恨吗?他不该怨吗!
“这世道,本就不公。”
天道有常,常不辨是非,常错阚贤愚……他们都不过是痴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