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李文孝感觉周围一切像是静止了一样,空气是静止的,话语是静止的,时间是静止的,空间是静止的;生活过得索然无味,一天只是个名词,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记得的只有看见对方时一份更一份加深的愧歉。这条生活的河流,经过这里时就遇到了它第一次结冰,那奔腾着的热情,再也无力去撞开隔绝生机的寒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便到窥见一缕阳光,现在能凝视的,只有在寂蓝曾压抑躲藏的,如今释放得张狂的黑。
"文孝!”孝妈破门而入,看着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的李文孝,皱了一下眉头。这小子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以往一直疯来疯去,身上似乎有撒不完的劲,可是近些天来却总是无精打采,虽说这样也好,省得他又闹出什么事来,但是就是有点不太习惯。想到这,孝妈不禁嘀咕:“这一天天的没个精气神的!”
"怎么了,妈?”李文孝缓绿地起身,靠在床头,语气单淡的问。
“你舅结婚,请我们过去喝喜酒!”孝妈从口装里掏出一份方方正正,金红金红的请柬,说道。
"不去。”李文孝拒绝,又要躺下。
“嘿!你这怎么还能不去呢!你舅平时对你多好”孝妈听了,双手叉腰:“赶紧给我收拾好,我们等一下就过去!
只听门重重“啪”的一声,孝妈退场了,房间里只剩挠着头下床换衣服的李文孝。换的过程中,李文考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不对,舅舅不是结婚了吗?”
现在是五六点,正值夕阳悬际之时,它给路上堵塞的车,摇曳绿叶的树,忙于生计的人,都踱上了一层金边,亮堂堂的。孝妈坐在副驾驶上,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又不时抬头看一眼堵得不成样子的车群,焦急的额头冒出细汗:“怎么还不走,都快迟到了呀!”
孝爸则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调着音乐:“哎呀!别急嘛,急也没啥用的。”说着,一首沉酿已久的陈年老歌就播了出来,男女主唱激昂又婉转的对唱,震得李文孝不安地掏掏耳朵。
"就你悠闲!”李妈又看了一眼时间,没好气埋怨道:“真是,这小子,离了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这当姐的,这好!等再婚时才把事情跟我们说,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就是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你想想,他要是早说了,以咱爸那个脾气,会让他离婚吗?更何沉再婚?”孝爸向后仰,靠在柔软的车沙发上,按下旁边的按摩按钮,分析情况着,但也不禁感慨道:“不过这时间也太快了,听你说他离婚才几个月前吧,现在这么快就要再婚了。”
"他那个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孝妈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腿:“这不省心的,都多大了还这样。
"现在能怎么办,只好为他祝贺了。”孝爸说道。此时前方的车子开始松动了,他便一脚轻踩油门,引擎响起,己上岗好几年的老家伙缓缓开动了起来,沉重轰鸣的机器声咳着,冒出滚滚黑烟。灰尘絮絮的纱窗放映着向李文孝飞来掠去的松树排排,李文孝看着一次一次一闪而过的卷绿,心猿意马,摇摇晃晃中,头一仰,就在封闭的环境中睡着了。
车子经历长连跋足,终于在一座高大的酒楼前停了下来,孝妈转动身体,伸手指拍李文孝:“儿子,别睡了,到了。”
“嗯……喔。”李文孝脑袋晃了晃,擦去了残留眼角的眼屎,舒展了手脚,就开车门下车了。
新鲜的空气再次绕环到李文孝鼻间,肺部的压闷感减了几分,不由得舒畅。考爸去停车了,李文孝便跟着孝妈进入了酒楼。酒楼大门前有两个高高大大的保安,他们穿着黑色的保安服,含首挺胸,两只戴黑手套的粗壮有力的手后叉于背,眼神一丝不苟,面部肌肉紧绷成一条条抹着的粗线,威猛庄严,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慌张,尽管自己并没有把错什么事。
进入自动门来到酒楼的一楼,这里金碧辉煌,地面上铺成精美的马赛克瓷砖,前台干净整洁,井然有序,旁边摆着几盆绿植,枝叶上织着金红色的缎带。前台小姐端雅温柔,落落大方,脸上挂着令人舒服的微笑,耐心的招特每一位客人。一楼有四根檀木柱子矗立在四方,每个柱子旁摆着几张小桌子与若干椅子,旁边有一个吧台,有待者在那里准备着,这是等客区。拱形的天花板挂着许多水晶璀璨的碧蓝色吊灯,其中最大的一个在正中间,尽管没有风,但它还是在不停小幅度的摇晃,让人感觉它会忽然掉落,可它每次都没掉,“叮呤呤—”的响。
整个一楼结构呈凸字形,前台是突出来的那部分,两边便是楼梯,台阶蜿蜒着爬向前台上方,靠近连成一个半圆形的露台。那是它们的联结。
二楼呈一个空心圆的结构,向露台两边看,是弯圆的路,上面铺着绸蓝交着金丝边的丝毯,李文孝跟在孝妈身后,走过一间又一间房间,最终在一间门两边别着五颜六色的气球门前停了下来,她推开门走了进去,李文孝跟着钻了进去。
进了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大大的海报贴在墙壁上。海报上,李文亲的舅舅正与一个他没见过的女人手挽着手,十分亲蜜的样子。撩开喜红色的门帘,里边别有一番洞天。
人们围坐在一桌桌酒席,旋转着的玻璃桌盘上摆放着一道道芳香扑鼻,色香味全的菜肉。人们举着酒杯,或真心,或假意,但都是欢庆地道诉着贺语,不时调侃几下本场婚礼的两位主人公。而那两位呢,则在他们身旁,奉承配合着。舅舅梳着中分,穿着西装,格外地帅气,与他们自然的谈笑风生;而他身旁,自然是穿着白色婚纱的,他的妻子,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不时看看交谈的舅舅,嘴边的酒窝甜甜的。小孩子们在舞台中间台阶的红毯上拍打着气球跳呀跳,是调皮活泼的稚嫩笑声。
“姐,来啦!”舅舅一见到孝妈,就朝与他交流的那座宾客伸出了手,示意他们稍等,然后走过来,看见在孝妈身后的李文孝,舅舅热情地打招呼:“嗨!外甥!有没有想你舅舅我呀?”
孝妈见舅舅搞怪,削了他一眼,舅舅哈哈地干笑两声。
看见舅舅身旁人,孝妈脸色才放缓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新婚快乐两位。”舅舅笑嘻嘻地接过这个台阶:“感谢姐的祝福!”
领着李文与孝妈到为他们准备的座位,舅舅便赶忙离开去别座敬酒了。
李文孝开始有些疑惑,但是随着寒气逼近,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寒气的动力源,是坐在正中央冷着脸,横着眼,生闷气的孝爷。
孝妈坐在孝爷的旁边,放下心里的不愉快,开始为舅舅说好话,其他人也跟着咐和。好说歹说,这才暂时把孝爷哄开心,落下一句“看婚礼结束我怎么收拾他”才肯动碗筷。
李文孝喝了-口水,他只感觉这些喜庆的场面分外无趣,欢闹的笑语分外刺耳,只顾低着头玩弄自己的手指,要不就数碗里有几粒米,盼望着时间快点过去。舅舅发现有些不对劲,便捎上两瓶啤酒,呼他来到包间外,关了门,隔绝了繁杂,接过舅舅手中的啤酒,李文孝却是讪讪笑道:“舅舅,我还未成年呢。”
舅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你还有资格说这句话。”
李文孝听了,无话可说,自己可是从十三岁开始就喝酒了,当时看着舅舅与孝爸在阳台摆着小桌子,喝着啤酒,吃着花生,吹着牛逼,看着他们喝醉后大声呼叫:“快哉!快哉!”时,李文亲心里就痒痒的了,后来就偷偷搞到了一瓶啤酒,入喉是辛冽苦辣的呛感,便赶紧扔掉,发誓再也不喝这么鬼难喝的东西。
可后来天不遂人愿,他还是被自己的舅舅拉进深坑里。有时正好孝妈去校开会,孝爸出门找灵感,兴高采烈提着一打啤酒打算饮个不醉不归然后灰头苦脸的舅舅便会盯上人畜无害的李文孝,引诱着他陪自己喝酒,尝过口感的李文孝当然摇着手说不要不要,舅舅就软磨硬泡,说就喝一点点,就喝一点点,于是在一次又一次一点点中,李文孝成为了一名与舅舅一样的酒鬼。
舅舅见李文孝不是像平常贫嘴“还不是您老人家教的“而是默默无言地拉开了盖子喝了起来,他便知逍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我亲爱的外甥呀,是有什么事吗?咋巴拉着个脸,说出来让我乐呵一乐可好?”
李文孝还是不说话,舅舅收起了贱笑:“不会还是因为那个人吧?这都多久了?“
"不是。”李文孝擦掉嘴角残留的酒沫,嘟嚷着,舅舅见状,也打开自己的酒,互碰,喝了起来。酒过三巡,二人也许有几分醉意,舅舅开起玩笑:“你看,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你小子还板着个脸,不祝舅舅新婚快乐?”
李文孝没反应,舅舅自己接茬:“哎呀!想想那时我刚离婚就遇见了你现舅妈,我是一见钟情,二话不说就马上对她展开了强烈的追求,可她是不理不闻的,没办法,你舅舅我只好捧着九十九条玫瑰每天在她工作的地方等她,一等就是两个月,无论刮风下雨,风吹日晒,那真是风雨不动安如山啊,开始她还会很生气地说我不知羞耻,到后面见我死皮赖脸就干脆目无此人无视我了。
说着,舅舅苦笑,吞了口酒,打了个酒嗝,继续说:“不过有一天,我没有等到她,一问她同事,说是生病了,我问了医院地址就火速赶去,接下来那几天,因为你舅妈她没什么朋友,父母也不在本地,就都由我来照顾她,在我的细心照料下,她的病好了,她的人也就属于我了。”
说完,他拍了拍李文孝的脑袋,告诫道:“记住,幸福是靠自己争取过来的,如果不是在一次又一次失败中乐观向上,重振整鼓的话,你舅舅我怎么能娶到这么好的姑娘。”
"与其自我感伤,不如再次坚强。”
舅舅讲到这,正要为自己励志的话语扬扬得意时,李文孝忽然抢了舅舅手中的酒,一口吞下,醉晕的脸上是坚定的眼神:“我知道了。”然后转身跑远。
"哎—一不是—一“舅舅喊着,忽而笑了:"这么急的吗?”
彼时的舅舅不知道,将来自己会为现在自己的作为而后悔,后悔到那种想扇某个沾沾自喜的傻子两巴掌:“你话怎么就这么多呢?”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