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申时语再次睡梦惊醒。这几天,他老是梦到三年前蒋默离开时的场景。
昏暗的临时出租屋里,角落的灰尘扑朔在蒋默连续的动作里。她的东西很多,住了四年的房子,早已堆满了生活的零零碎碎。
她和申时语新买的房子装修好了,交房的日子就定在12月底。蒋默想,她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新房子是什么样呢。
申时语抽着烟坐在狭小的沙发里,一言不发,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蒋默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的眼睛很涩,浑身都很疼。但没有眼泪。
“你不必做到这份上。”申时语开口,“上纲上线的实在没意思,这十年来,你跟我实在太熟悉了,实在要分开对于你来说是很不合算的。”
蒋默冷冷听着,眼中残留的希望像将要燃烬的火柴棍,漆黑微弱,而现在,所有的回忆都变成讽刺。蒋默在心里叹气,这十年,终究是她跟错了人。可时光就像是风筝的牵线丝,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更何况,她蒋默,在这十年里,一直担任的角色,是那个追风筝的人,却不是那个放风筝的人。
“我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申时语。”
申时语抽烟的手堪堪顿住,他不禁开始回想,是什么时候,他的未来里,再也容不下她。
蒋默走的时候,申时语没有挽留。她只带走了她的一些衣服和办公用品,剩下的一样没带走,就连他们的合照,纪念物,也规规整整的摆放在原来的地方。
申时语看着浴室里放着的半瓶薰衣草沐浴露,那是属于蒋默的。转身关灯,打电话给家政公司,走出了门。他和蒋默,是应该要分开了的,过时的东西,既然过时了,也不应该留着。
申时语没有想过,吃腻了的零食,遗忘在角落里,等有一天突然翻出时,竟还是会像当初一样重新开始迷恋它的味道。
申时语心里烦躁不安,身旁的陈梦梦睡得正酣,发出微微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击打着申时语无由来的孤独感。
申时语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灯光沉思。
蓦然又回首看了看床上的陈梦梦,心里竟起了些悔意。
是的,悔意。
这三年来,他的事业愈发顺利,用老同学的话来说是风生水起,未来冉星。钱,他再发愁,房子,车子,他也随手可拿。美人地位,他都拥在怀里。他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再过两年,照着父母的意思,结婚生子,收心生活。陈梦梦他家里面也很满意,年轻,漂亮,对父母也孝顺,也算是一个好缘分。
申时语是这样认为的,可前几天偏偏,偏偏让他遇见了蒋默。不,不是遇见,是重逢。故人之间重逢,让申时语的心里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他突然开始怀念和蒋默在一起的那十年。他申时语的青春,她蒋默的青春,他们两个一起奋斗的那十年。
申时语突然对蒋默生出了愧疚感,刚毕业创业时,什么都不懂,靠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猛劲儿,一股脑往前冲。谈合作,做项目,日日夜夜的熬夜加班,上千顿的泡面拌榨菜。蒋默不仅上班赚钱,还要学会做账帮他,那几年的日子,真的很难,两个人靠着蒋默一个月七八千的工资,出差,跑公司,天南地北做应酬,租房子,过生活……
可是,他成功了,成功了以后呢?申时语眯了眯眼,眼眶酸涩,他生出了太多对于蒋默的歉疚,他和蒋默的房子,现在住的是他和陈梦梦,蒋默几千个日夜的艰苦与等待,现在享受的是陈梦梦,就连她梦想了十年的婚纱,现在穿上它的,也是陈梦梦,另外一个女人。
外面开始下雪了,初雪,天气预报早就提醒过。纷纷扬扬,纯纯洁洁,很美。
申时语掏出手机,尝试着按了几个数字,又无奈停手,三年的时光,真的是无情的,那个他曾经记了十年的号码,现在,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悄悄的披了件大衣,申时语出门开车疾驰。
他知道他要去哪里,那段流金的岁月在三年后的11月份,又重新流回了他心里,他不信蒋默的心是石头做的,再细长的流水,也化不开她心头的冰。